第41章 城

歷朝巨富之起家,多少都離不開兩條道兒,要麽是壟斷,要麽是走私。

西秦與匈奴所在的北部草原一帶盛產黃金,但饑荒頻發,每每到了荒年時,都是東楚這邊的糧商以糧易換金銀的絕好機會,每年走私鹽糧所賺取的金銀,抵得上七個州的全年總稅,而東楚第一巨富馬家的發跡史上自然少不了這一篇。

翁玥瑚曾給衛將離看過她們兩個的陪嫁賬簿,西秦在這一點上並不含糊,加起來折算足有近兩萬兩黃金,由此可見西秦手上的金銀儲備有多少。但無奈西秦有錢而無糧,東楚這邊一來要遏制西秦以糧養軍,二來要控制國內銀錢貶值,是以對出口至他國的糧食把關極嚴。

馬家掌握著全國的銀號流通,若是放在平時,數量不大的情況下,朝廷下面的官員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混過去了,可這一次抓住的是馬婕妤的一位親堂叔馬旭哲,這馬旭哲統管全國的私家糧號,是馬氏家族的次要人物,若他被問罪,馬氏家族必然要被連根撼動。

簡而言之就是——馬婕妤,你家攤上大事兒了。

衛將離並沒有讓她馬上起來,閉著眼睛想了想,問道:“你既然求到我面前,是吃準若這事兒徹底捅出去,我們這兩個西秦人也討不了好,是這個意思嗎?”

馬婕妤低頭道:“妾不敢,只是妾已是走投無路了。”

衛將離心頭微沉,道:“那你老實回答我,那批糧食是軍糧嗎?”

如果只是走私的糧食,那就是圖財,至多判主犯死,如果是軍糧,那就真的玩大了,馬氏至少要被夷三族,而且搞不好她和玥瑚就得被直接問罪。

馬婕妤磕了個頭,一連聲道:“妾不敢!妾家中是商戶,本就過得戰戰兢兢,豈敢裏通外國!”

“可那是十萬石,足夠養活三十萬大軍一個月,換誰都要懷疑吧。”

“妾自入宮後就少有了解族中之事,但妾那堂叔一向貪婪,此事必是其自專為之,但我父親治家甚嚴,絕非裏通外國,妾一家老幼何其無辜,只能厚顏來求娘娘救我。”

翁昭容則是覺得馬婕妤來求她們這件事很奇怪,拉了一下衛將離的衣角暗示其言辭不可盡信。

衛將離道對翁昭容微微搖了搖頭,道:“但我在東楚的勢力甚至於都不如你,又能幫你什麽呢?若如你所言,單單只是走私糧食,主犯至多充軍流放,以你家族的勢力,照顧好一個流放的人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馬婕妤定了定神,眼底緩和了些,懇切道:“本來妾也是這麽想的,可一同被捉的還有一個姓薛的西秦人,這人曾經是西秦鳳台關守軍校尉,因觸犯軍規,被逐出軍隊後以走私為業,讓這本可以按走私案,變成了裏通外國的謀逆案。”

若真如馬婕妤所言,這就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那姓薛的西秦人的供詞是什麽?”

“薛犯人自然是實話實說,可這次主審此案的是慧妃之父任君祿,他一向為朝中清流,是昔日主戰派,仇恨西秦,審理中一口咬定薛犯人說謊,妾父親那裏的關系走不通,聽聞那薛犯人曾在現在京中使館裏西秦使節範荻範大人手下任職,只有那範大人肯出面為其作證,才能解此案困局。”

慧妃之父……清流?

衛將離的腦子裏不禁浮現出那日婆娑樓裏左擁右抱的老頭,扭頭問道:“那慧妃的老爹任大人不是在幹太常寺卿嗎?”

翁昭容道:“慧妃誕育龍子有功,自然是要蔭澤家人的,半月前那任君祿已經調任為刑部尚書了,這件案子要是解決得漂亮,他那把官椅就坐穩了。”

衛將離哦了一身,向馬婕妤問道:“既然能作證的是範荻,你們為什麽不去他那裏活動一下?反倒來找我?”

馬婕妤眼神一暗,道:“我二伯已經奉上了白銀十萬,那範大人仍然不為所動,只說他乃西秦人,只聽西秦貴人的話,我們便想著他言下之意乃只有娘娘出面,才願意作證。”

衛將離看了一眼翁玥瑚,她記得那閬州節度使範荻險些就成了她的公公,顯然是有所芥蒂的。

但這個忙不能不幫,此案若是定義為謀逆罪,和親以來好不容易修復的兩國關系就要徹底付諸東流。

衛將離考慮了片刻,道:“我可以去見範荻,不過你得答應我去做另一件事。”

馬婕妤急急道:“娘娘盡管吩咐,若娘娘肯幫這個忙,日後妾便是娘娘的人!”

“先別這麽說,我不缺你這麽個人,咱們單說怎麽解決這件事。”衛將離並不為所動,道:“既然你都說了是慧妃之父相阻,這件事多半與慧妃脫不了關系,你不要把問題甩給我之後就在那裏幹著急磨時間。等下你出了扶鸞宮,直接去錦雀宮找貴妃哭,能哭得多慘哭多慘,貴妃一向喜歡伸張正義,自有辦法去亂了慧妃的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