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溯·轟飲酒壚

“老板,你們這兒哪種酒最烈?”

“這怕是不行,本地正在開法會,全城禁酒,客官還是別家請吧。”

梓州離遂州不過兩天的路,一路上衛將離一句話也沒說,背上劍匣裏的劍血跡也還未擦,待到進了梓州城門時,牽著馬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從城門口到了這兒最烈的一家酒肆,才說了第一句話。

衛將離有些頭疼,她的確是很想拿酒來沖一沖第一次殺人帶來的壓抑,通融的話還沒說出口,身後便傳來一聲惱火——

“我就是聽說你老姚家的酒烈才特地拐了六十裏路來梓州的,密宗關我什麽事兒?我又不吃齋念佛,憑什麽要守他們的規矩?!”

酒肆老板這段時間被密宗影響了生意,心情也不佳,道:“俺怎麽知道這群禿驢要搞什麽幺蛾子,要喝可以,不嫌冷去後院地窖裏喝,一百錢一位隨便喝!”

“老板,這馬上就入秋了,你讓客人去地窖裏喝會不會太過分了?”

“就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嬌氣——”

衛將離聽他們吵嚷間,已經拿了錢放在櫃台上,問道:“地窖哪兒走?”

跟酒肆老板吵架的少年頗為意外地打量了她一眼:“小姑娘,你真要去地窖?”

“不然呢?”

衛將離沒心情理會他,背上劍匣朝後院走去,擦肩而過的瞬間,那少年人在她的劍匣裏嗅到一絲已淡去的血味,不禁一愣。

店老板收了錢,不耐煩地敲了敲櫃台,道:“你到底要不要喝酒?俺可提前告訴你,俺婆娘這兩天有身孕,新招的廚子做的下酒菜可難吃了。”

“喝,怎麽不喝?老板拿兩碟酒花生來。”

少年人說罷,便跟到了後院,待順著梯子爬下酒窖時,便看到剛剛的少女已經撕開一只酒甕很是粗狂地喝上了。

——這是……女人?

等到她半甕酒入喉,少年人才拿了旁邊的酒盞一邊倒一邊問道:“剛剛沒來得及問,小姑娘你是才殺過人吧?”

柱子上昏黃的燈光照不見衛將離的神情,只聽她聲音微寒地問道:“你是來尋仇的?”

“不是。”

“那你是官差?”

“不是。”

“那就是想見義勇為抓我去見官差了?”

“我沒那麽無聊,就是有點好奇一個小姑娘怎麽會帶著一把殺人的劍四處遊蕩。”少年人遞了酒盞過去,道:“喝酒不聊天就是悶酒,人要是把這樣的好酒喝成悶酒,下黃泉之後可是要被小鬼腌酒缸的。”

顯然這少年人是有眼光的,一挑便挑中了這酒窖裏最好的酒。

衛將離也不忸怩,接了他的酒,閉上眼讓辛辣過喉,眼神稍松,方從路遇喬清濁開始簡略把這一路的經歷講了講。

她講得並不認真,少年人卻聽得很入神,待她講完,方道:“揚刀門的費擎我聽說過,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兒子拜了密宗,一個兒子認了白骨靈道的長老為義父,道上的人都喚他們三姓豺狗,名聲差得很。你殺了他的門人,他決計不會輕易罷休,而且他兒子……嗯,現在好像是在密宗的仁字輩叫個什麽仁劄的,肯定要找你麻煩。”

“這麽快?我還以為我比較快來著。”

“這樣的門第是有自家專門養的鴿子鴻雁的,你走了兩天的路,他們半天消息就傳到了。”

“這樣啊……”衛將離喝了酒,腦袋有點不清明,道:“那我去把那個仁劄做掉可以嗎?”

少年人連忙擺手道:“哎哎哎你冷靜點,密宗可不是你一個小姑娘能懟得起的。”

“怕什麽?你這麽大個小子,還沒人小姑娘由血性,花生米不給你了,都給她。”

酒肆老板來送下酒菜,正好聽到這一節,翻了個白眼把兩盤花生米都放在衛將離那邊。

少年人委屈道:“老板你湊什麽熱鬧?賣你的酒就是了,不怕密宗來掀你攤子嗎?”

酒肆老板沒好氣地拍開一壇酒,道:“賣什麽破酒,密宗到處抽香火稅,這生意都沒法做了。哪天把俺婆娘送回老家,俺就提一壺酒拿兩把斧頭去砍了那什麽爛佛辯會!”

衛將離鼓了一腮幫子花生米,模糊問道:“不就是個廟嗎?稅可是朝廷的大權,什麽時候輪到個廟來擅自征稅了?”

“這你小姑娘家家的就不知道了,明著是密宗的香火稅,實際上這錢呐……”酒肆老板指了指東邊,道:“是給咱們陛下充作軍費去了,否則年年打,百姓哪兒能耗得住。”

衛將離咀嚼的動靜一滯,旁邊的少年人咳嗽了兩聲,道:“老板,咱們這兒雖然不怕隔墻有耳,但架不住喝醉了之後到處亂說,你別害人小姑娘。”

酒肆老板憨笑了兩聲,道:“是俺嘴上沒把門的,認個錯。俺叫姚人雄,你們要是早生十年,可能聽過撼山斧這個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