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溯·溺(第2/2頁)

她迫切地想追上來,並肩而立,或能偶爾能擋在他前面。

——何必非要追上來呢?在原地等著我不好嗎?

幽沉眼底映出不遠處已與昔日那個在雪地裏跌跌撞撞的稚弱女孩迥然相異的少女,瞳仁深處無端有些刺痛。

“白佛友?”

“……時間不早了,我帶師妹下山,來日再會。”

佛子溫衡看門人都已經被打得灰頭土臉,便上前道:“造真、造如、造凈,收手吧,莫再徒惹笑話。”

衛將離正打至興頭上,哪裏管說話的是誰,看也不看向後一掌拍過去,抓起案上的佛香指著被拍得撞在樹上的佛子溫衡就喝道——

“賊禿!你說收手就收手?看清楚現在誰饒誰!眼神兒不好修為不到家,我幫你多燙幾個戒疤怎麽樣?!”

“……”

全場寂靜,這時候白雪川快步走過去把衛將離從桌子上抱下來夾在胳膊下,道:“溫衡大師,今日天色已晚,來日必攜師妹登門致歉。”

言罷,他便夾著衛將離消失了。

消,失,了。

“師尊!師尊你怎麽了!還不快來人,殺了她啊啊啊啊啊!”

……

到了山下,衛將離才戳了戳白雪川問道:“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還好。”

“那老和尚到底是什麽人呀?”

白雪川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把師父的胡子全拔光是什麽後果?”

衛將離回憶了一下夫昂子那每天打理得比她的頭發還柔順的寶貝胡子,沉默片刻,道:“師父會滿天下追殺我,剪我的頭發做成胡子黏上去吧……”

“你剛剛就做了類似的事。”

——好像是挺嚴重的。

衛將離站在西秦武林盟主的角度上考慮了一下,越發覺得自己的行為和刻意引戰沒什麽兩樣,道:“我現在去找師父能把這事兒平了嗎?”

“無妨,不是什麽大事。”

“這還不是大事?他們要滿江湖追殺我剔我的頭發呢?”

“那師兄就去燒苦海的山門。”

“師兄。”

“說。”

“我覺得我殺人放火這種壞事肯定都是跟你學的。”

“嗯,都是我教的好。”

……

如果白雪川一直如那時一般,衛將離還不會有後來的事。

自地獄浮屠脫身之後,白雪川並未再向密宗尋仇,而是仿佛在向世間所有的佛道大家尋求一個最終的答案一般,四處拜訪,或是參與一些她聽都未聽過的佛辯會。

每一次辯佛後,他眼底的神采都會越來越濃黯,同時也越來越深陷於對情愛的固執中。

她開始發覺白雪川的異常。

“……這後面可是佛堂。”

木魚和梵鈴的聲音穿墻而過,衛將離有點尷尬地靠在墻上,道:“你都跟淮南的蔣宗泰居士約好了要辯佛,怎麽忽然又不想去了?”

指節輕輕擦去下唇細小傷口流下的血,白雪川淡淡道:“都是些無趣之人,不去也罷。”

衛將離道:“人都來了,何必又失約?”

“你聽。”

隔壁的佛堂裏念經聲和佛器敲打聲響作一團,待到衛將離凝神去聽時,才聽見約白雪川來辯佛的那些人的竊竊私語。

“……藥拿來了嗎?”

“南夷的秘毒,一旦沾上了便會腐蝕武脈,再難動武……到時密宗種種至高心法,都是你我囊中之物。”

“可是下在茶水中?”

“此人敏銳過人,下在茶水中多半會引他猜疑。你我先服好解藥,待香燃盡時,這滿堂的僧人都會與他陪葬,誰還知道今日發生何事。”

“那就仰仗蔣兄了……”

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回了,每次衛將離都要找上去教訓教訓這些名為除魔實為利益的雜碎,這次也不例外,衛將離正想尋過去時,被白雪川從背後一拉,圈在懷裏。

衛將離剛想讓他放開,忽然耳尖被他咬了一口。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阿離,你是不是也覺得,有時候殺人比傳道授業來得快?”

“你想直接殺了他們?”

“他們……和他們這樣的,所有人。”

他說這句話時,衛將離就感覺到了他的狀況有些不對,直到次日,清濁盟的人找到了衛將離,說蔣宗泰和淮南七大家修士一夜之間都被殺了,殺人者並非白雪川,而是一些仰慕他佛道造詣的狂熱梵逆者。

強大的存在勢必會吸引弱者依附,無論他願或不願,他已經在無意識地破壞“秩序”了。

“……半個月後在夔州召集清濁盟所有兄弟,準備選一個新盟主出來。”

“您要退隱?”

“我若不退……再這樣下去誰還能治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