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朝堂爭辯

“棲鸞, 這蘇統領是不是待你……”

“爹,公事歸公事,私事歸私事, 有些話能說開, 有些話不能說開,否則公事私事都沒得做。”

“你……唉, 好自為之吧。”

將陸學廉送上馬車, 目送他離開後, 陸棲鸞凝立在門前許久, 直到擡頭望見夜幕初上, 才出聲問道——

“你等我多久了?”

她問的自然身後一門之隔的人,而被問的人回憶了片刻,卻發覺自己從未刻意在等些什麽,道:“不記得了。”

陸棲鸞繼而問道:“我來京城有多久了?”

“入了正月, 便有一載了。”

陸棲鸞笑了笑, 撣去袖上雪花,道:“我這麽亂的姻緣, 是從正月開始的,也是這樣的雪天, 遇見了陳望, 他之後又遇上了許多人, 每一個都待我極好,可惜我是個不識相的女人。”

“去載正月,你不止遇見一個寒門書生。”

“何必呢?你還比我小。”

“謝端比你老。”

……謝端比你老, 你不是照樣和他不清不楚的。

陸棲鸞聽出他語氣中那麽一絲微不可查的幽幽怨氣,不禁語塞,反應過來時,莫名有些惱火,搖了搖頭拂袖走入府內,待走進去後,轉頭問道:“今年又是一個人過年?”

蘇閬然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陸棲鸞看了一眼陸爹留給她的餃子,問道:“吃餃子嗎?”

“吃。”

……

梟衛府。

“……謝端與東滄侯決裂之事是真的,否則這麽多年父子相稱,怎會連喪都不來趕?”

枝頭的雪英被風吹落,自窗欞間飄落在蜷縮於火盆邊睡覺的黑貓耳尖上,隨著那絨絨的耳尖輕抖,雪花便快速融化了開。

但貓兒似乎也因此睡意消減,用爪子洗了洗臉,舔了兩下,眨著一雙慵懶的貓瞳站起來,避開頭頂上伸來的想要撓它耳根的手指,換了個地方趴下來,盯著外客看。

貓的主人沒能討好愛寵,便又躺回到躺椅上,道:“謝端是個聰明人,他要做權臣,就需得與保皇派劃清界限。宋黨的心病就在於,宋睿沒有讓他們覺得信服的後人,若是有一天宋睿如東滄侯一樣病逝,他們便會分崩離析……謝端現在站出來有接手宋黨的意思,其實下面的人比誰都興奮。”

“宗主的意思是,謝端為了爭取宋黨的支持,要放棄他自身的黨羽?這可能嗎?”

“文人的黨羽多半也是文人,在楚人的官場裏,文人只可用一時,而非一世。相反,宋睿則是實幹派,手下的人貪歸貪,用起來卻是比文人順手多了,謝端懂得這個道理。”爐上的藥汁已沸,葉扶搖再度將那條龍血虺取出,這一回不止是放血,而是一臉平淡地將蛇頭整個剪下,把余下的蛇血皆滴入藥碗中。

“宗主,你用藥是不是太急了?”

“藥早晚都要吃,和人早晚都會死一樣的道理。”服下了藥湯,葉扶搖道,“宮中情狀如何?皇帝還在裝病?到時一旦有所不測,我等怕是要錯失良機。”

“尚不知皇帝是真病還是假病,該如何是好?”

蛇屍丟入火堆中,隨著皮肉被燒灼作響,葉扶搖徐徐道:“我素來不信這等虛招,是不是當真要順著謝端的意思,讓東楚君權旁落,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敢殺鄒垣……至於皇帝,他要要病,就讓他病吧。”

貓兒嗅見那皮肉的焦味,待到葉扶搖再來想抱它時,它矮身一躲,從一邊跳下,躥出門外消失在雪地裏。

“宗主,可要抓回來?”

“不必了。”葉扶搖垂眸道:“人也好貓也罷,知道養不熟,最後才下得了手。”

門外,雪色清寒。

半月後,正月初七,東滄侯出殯,公主殷函代天子宣詔,令東滄侯陸延之後陸棲鸞,承襲東滄侯爵位。

正月初八,新侯上朝。

三皇子打著哈欠,他平日裏最討厭的便是早朝,天不亮便要起身梳洗,梳洗的間隙還要聽伴讀啰嗦些近日朝中的要事。政事在他看來最是無聊,尤其是農桑水利,那些術語只是聽著便讓人頭大。

若不是謝相說今日會處置那天沖撞他的老將鄒垣,他才不來上朝。

余光瞥見殷函也到了簾子後聽政,三皇子更顯煩躁,聽見下面的文官在嘲諷武官隊列前留出的空地。

朝臣上朝,左右列出的位置都是有規定品級的,哪塊磚讓誰站,皆有規矩在裏面。

武官隊列前,在京畿一品大統領和幾個老國公後,空出一個新的位置……這還是看在新侯是女人,否則毫無疑問的要站在最前列,直面天子。

“讓一介女子站在官列中,這些武官的臉呢?怕是回家見了老婆,也擡不起頭來吧……”有文臣細聲嘲諷道。

非議間,有太監上前,高聲宣讀皇帝聖旨,言語簡練,很快便讀罷。在一聲拖長的“宣——”字後,殿外走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