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投其所好

衙門後堂中知縣所住的院落,搜出了不少和其他官員往來的書信,其中還有一本花名冊,上面全是鄭飛賢這些年給上級官員送的禮品明細——第一位就是已經入獄的戶部郎中,一級級往下,直到江州多為縣官,倒是省了靖王將江州各縣一個個查過去。除了受賄牽連的官員,上面,還記錄了清陽縣當地富商塞給他的“好處”,馮平江就在其中。

除卻這些,侍衛還在鄭飛賢寢屋中找到了未得及藏好的兩本賬本,上面種種,寫明了鄭飛賢幾月幾日,將公款拿去購置了宅子金銀,以及一些見不得人的“土匪”收入。

種種物證,加上死牢裏的人證,鄭飛賢今日是有九條命都得交代了。

靖王在後堂沐浴更衣,衙門大堂內已經跪滿了人,連門外都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可聽說了,高高在上的縣太爺今日跪在衙門裏,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可不能錯過!

鄭飛賢哪還有出席彩樓招親的體面,被革了烏紗帽,頂著一頭銀白的發髻狼狽的匍匐跪在堂下,渾身抖成了篩子。

完了完了完了他這下真的是全完了!

正帶著謝禮和請柬的馮平江還未接近縣衙,就被官差從馬車上拉了下來,滿面茫然不解,直到見著了跪著的縣太爺,這才意識到了一絲不妙。

托他去處理那個林家老大,怎麽瞧著他像把自己給處理了?

“大人,您這是……”

因還未正式升堂,官差只是將人押到衙門侯著,因此馮平江這會即便站著也沒人去理會他。

鄭飛賢冷著臉,跪自己的。

蠢貨,大難臨頭了還在這大什麽人!等著吧一會兒老子要死你們一個都別想獨活!

馮平江擡起眉,有些不爽,他每年給這縣官那麽多錢,可不是光來看他給自己甩臉子的。

沈木魚等不住靖王,趁著靖王還在更衣,便率先溜了出來,想著好不容易能借著靖王的勢,那還不得在這群狗官面前威風一把出出氣,一出來便同站的挺直的馮平江四目相對。

馮平江腦中一刹那閃過成千上百一個念頭,最終結合了縣官表現出來的敬畏和恐懼,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小子告到黜陟使那去了。

他昨日就從鄭飛賢那得知息黜陟使已經在來江州的路上,也正是怕夜長夢多,這才打算趁南巡黜陟使大人來前做掉林家老大,來個死無對證,千算萬算,沒想到黜陟使來的這般快,更沒想到,鄭飛賢辦事這麽不牢靠,竟然能放任這小子找到黜陟使。

這倒是解釋的通為何鄭飛賢跪在此地請罪,真是黜陟使駕到,死牢的那些事兒要是抖出去,知縣第一個就得被問斬。

不過幸好,死牢裏的獄卒都是他們的人。

還得是他高瞻遠矚,叫知縣動手前囑咐他當日就把人給殺了,現在即便這林家老幺告上去,也是死無對證。

馮平江自認為已經了解了來龍去脈,瞥了一眼沈木魚,撩起袍子蹲下,低聲道:“大人放心。”

鄭飛賢嚇得一抖,把臉埋進了手掌,跪的死死的:滾呐!!

馮平江愣了愣。

沈木魚微微一樂,“老頭,你也完啦!”

鄭飛賢又是一抖。

馮平江臉色一沉,隨後扯了扯嘴角,雙目如毒蛇般盯住沈木魚,喑啞的笑道:“小朋友,你兄長早就被死囚害死,幸得知縣大人明察秋毫,將殺人死囚捉拿歸案,你應該感謝我們才對,一會若是識相,便隨我回去和靈芝成婚,對你,我可以既往不咎。”

鄭飛賢蜷縮起來,跪的像只把頭埋進沙堆裝死的鴕鳥:天菩薩保佑,王爺明察,罵人的是他,這回可和罪臣沒關系。

沈木魚飛快朝後院的通道看了一眼,瞧見一道黛紫的修長人影款步走來,說話都硬氣了三分:“瞧見這把椅子了沒,給我坐的。”

顧左右而言他,馮平江皺眉不解,只當他是受了刺激,發昏了。

鄭飛賢升堂時連他都只能去後院等著,或是站在通道那裏聽上幾句,黜陟使要升堂,叫一個商戶做旁邊,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沈木魚指了指他腳下那塊地:“瞧見那塊地方沒有,一會有你跪的。”

這小子喪兄心切,魔怔了?

“還不知道我爹是誰吧,說出來嚇死你!”

“不就是常州巨賈林員外。”馮平江不屑,姓林的攀的再高也就是一商人,再大還能大的過黜陟使?

聽說本次朝廷封的南巡黜陟使是位比宰相的中書令,為官清廉,家卻有個揮霍無度的敗家兒子。金山銀山遲早有敗光的一日,他馮平江的本事,就是讓那些自詡清高的高官,心安理得的把銀子收下!

“錯!”沈木魚眉飛色舞:“我爹是當朝正二品中書令,六部尚書的兒子是我好兄弟,想不到吧,惹了我你們算是踢到鐵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