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祁不硯仰頭看往床上滴血的地方, 船艙是用一塊塊木板拼接而成的,不可避免會有些間隙,血便是沿著房間的木縫滴落的。

有幾滴血砸到了祁不硯的那張臉,在昏暗夜間看著分外妖冶。

血?

賀歲安緩慢擡起手, 也有一滴血砸進她的掌心。

船艙外是出事了?

啪嗒。

又有一串血砸下來, 擦過賀歲安耳垂, 順著微松開的領口滴進去, 她瞬間一陣頭皮發麻。

他們自然不可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繼續安睡,賀歲安顧不上擦去身上的血液和換一套新衣裙, 當即隨祁不硯打開房門。

他們一起出了船艙, 估摸著到上面與房間對應的船處。

那裏確實還有一灘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血, 幾個皮膚黝黑的船工站旁邊, 海風呼呼地吹,將他們隨意用布條束著的頭發吹得淩亂。

他們表情有些怪異。

也不是能說是怪異,只能說他們不知為何盯著血看。

像是這一灘血的出現對他們來說也是出乎意料的, 他們暫時也不知道怎麽妥善地處理掉。

賀歲安今晚穿了條紅色長裙。

無論在白天, 還是黑夜都顯眼,船工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和祁不硯,問他們到這裏來幹什麽。

她右手舉著一根蠟燭,伸出在房間裏被滴到血的左手給他們看:“有血從我們房間滴落。”

也就是為此事出來查看。

船工聽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

他們面面相覷, 很快,有個蓄著大胡子的男人站出來道:“原來如此, 那是我等打擾小姑娘、小公子休息了,很抱歉。”

賀歲安問:“你們幹了什麽?怎麽會有血滴下去的?”

她跟他們保持安全距離。

這附近有灘血, 他們又恰好在這裏,太值得懷疑了。

大胡子男人向賀歲安解釋為什麽會有血, 原因是船上的一位貴客在大晚上的突然想喝新鮮豬骨湯,讓他們現殺豬燉一鍋。

他還不知是真是假地吐槽那些貴客是不把他們船工當人來折騰,什麽事都要他們攬著來幹。

有人推了他一把。

“老胡,你少說兩句!”

被人稱作老胡的男人話鋒一轉:“都怪我們笨手笨腳抓不到豬,想著先刺死它,導致流了血在此,叨擾了你們,還請莫怪啊。”

在船上殺豬?

賀歲安是有認真聽他們說話的。

的確能說得通,因為大船長期行駛,船工會在船上養些家禽動物,方便宰殺了當滋補食物。

她半信半疑。

當真僅是如此而已?

大胡子男人大概知道賀歲安在想些什麽,又說,豬是那位貴客帶上船的,誰知它掙脫了,怕驚擾船客,找了幾個船工合力抓起。

怕賀歲安不信,他們去找那只死去的豬給她看:“小姑娘,你不會以為我們在騙你吧。”

賀歲安擺手:“沒有。”

祁不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他還沒擦掉臉頰沾到的血,點點血漬如盛開的玫瑰花花瓣,鮮紅欲滴,詭異中透著一絲矛盾的好看,像常會在晚上出沒的山鬼。

船工覺得他們就是兩個小娃娃,想通過不收船費的小補償來彌補他們剛被血驚擾到一事。

再不濟,反過來給他們點銀兩,畢竟也沒必要生事。

“成不成?”

他們問。

只見少女低頭看船板上的那灘血,暫時沒說話,像是被血滴落房間這件事嚇到了,哪怕他們這些人說是豬血也還是有後怕。

少年倒是好相與地說:“好。”

大胡子男人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兩位的船費,我們分文不收,吃的也不再收。”

祁不硯還是一個字:“好。”

良久,賀歲安才點頭。

一個滿臉麻子的船工半跪到船板,拿著抹布使勁擦掉地上的血液:“我等會用東西墊住,不會再有東西滴下去了,你們放心。”

大胡子男人看了一眼天色,似好意提醒道:“時辰不早了,兩位還是回房裏繼續休息吧。”

祁不硯轉身回去了。

賀歲安也沒留下來的借口。

船工其實是有恃無恐的,在水上不同於在地面,船上的人行動受牽制,若是不懂事也沒地逃,說不定還會被他們扔下水裏喂魚。

賀歲安雖然心有疑慮,但礙於沒有證據,只能先裝作相信船工的話,回船艙的房間裏了。

她用帕子沾水,擦掉床的血。

豬血?

還是人血?

賀歲安聞了聞,想分辨這些血到底屬於哪種血。

祁不硯則已經斷定這是人血,不是豬血。自下孤山後,他聞過太多的人血了,很是記得它的味道,豬血的會是其他的怪味。

她擦血的手停住,揣測道:“他們不會在船上殺人了吧?”

祁不硯既沒有肯定賀歲安的揣測,也沒有否定。

是與不是,和他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