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陸恒大手一揮, 一百多兩砸進去,群玉喜獲六套顏色款式各異的新衣裙,成衣鋪老板笑得合不攏嘴,這邊使喚夥計去收銀包裝, 那邊又帶著群玉逛到另一個貨架, 要給她搭配發飾。
群玉一步三回頭看著陸恒, 直到老板說買衣服送發飾,她才安了心,注意力落到面前幾個紅漆妝奩上。
畢竟不是首飾店, 這裏的簪釵花鈿款式不多,用料也普通, 僅有一只辛夷花纏枝的梨木發簪, 瞧著較為新奇惹眼。
群玉拿起那只簪子, 對著銅鏡照了照,擡手便要往頭上插。
“等等。”
老板叫停她,“姑娘梳的丱發,這簪要往哪兒插?好歹換個發型吧。”
丱發簡單輕便,左右分成兩股, 往頭頂上一盤就好了,群玉每天都梳丱發,也只會梳丱發。
她尷尬地放下簪子,這時, 側旁忽然伸出一只白凈瘦長的手,撿起了她剛放下的簪子。
“我來吧。”
陸恒按了按群玉肩膀,讓她坐到旁邊的繡墩上。
待群玉坐好, 他指尖一勾,少女束發的絲絳便松開, 烏黑的長發披落下來,如雲如瀑,散發出淡淡的藥香,
群玉記得,陸恒家裏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年紀比他小挺多,長輩外出工作時,弟弟妹妹都由他看顧。
原來他不僅給他們做飯,還會照顧他們起居,連給女孩綰發髻都擅長。
她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兩個女娃娃纏著半大的少年,央求他給她們梳上京時新發髻的溫馨畫面。
梳篦的齒尖陷入發中,輕輕蹭過頭皮,帶出一陣陣酥麻又舒服的癢意。
他的指尖總是涼的,不小心觸到群玉滾燙的耳尖,群玉總忍不住輕顫一下,雙手緊緊揪住裙擺,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模樣。
“好幾年沒梳了,手有點生,要是痛了就告訴我。”
群玉慌忙搖頭,沒搖兩下就被陸恒按住了腦袋。
“一點也不痛。”
她甕聲甕氣道,只覺陸恒的動作行雲流水,哪像生疏的樣子,好奇問道,
“梳的什麽髻啊?”
“衣裳鮮亮,配個十字垂髫髻,應該會好看。”
陸恒一邊說,一邊將群玉的長發在腦後盤成四朵花苞似的十字,用那根梨木簪子固定住。兩側垂下的頭發,再拿妝奩裏嶄新的淺色絲絳束成垂髫,大體完成之後,他又繞到群玉跟前,隨手拿走妝奩裏的三只簪花插梳和兩枚花鈿,通通插到群玉的發髻前方,一時間珠翠滿頭,貨櫃上的妝奩幾乎要被他搬空。
店鋪老板立在他倆身側,臉有些發綠,陸恒睨他一眼,笑道:“買了那麽多衣服,老板總不能只送一只簪子吧?”
若不是再插會不好看了,陸恒真想把這些發飾全部卷走。
終於捯飭完畢,群玉扶了扶有些沉的腦袋,轉過去照銅鏡。
老板也湊近看了眼,由衷道:
“小姑娘,你以後可享福了,夫郎的手這麽巧。”
群玉聞言一愣。
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老板把陸恒當成了她的未來夫婿,以為他為她買衣服、梳發髻,都是在討未婚妻歡心。
群玉仍坐在繡墩上,手揪裙子揪得更緊,心跳因為老板隨口的一句感嘆而怦怦加速,像有數不清的麻雀在胸腔蹦跳著啄食。
陸恒溫和的聲音在這時響起,平靜解釋道:
“您誤會了,她是我親妹妹。”
“啊?”老板挺驚訝的,“不好意思……你們長得可一點也不像。”
陸恒笑了下,不再回答,群玉也從繡墩上站起來,原本垂順平滑的裙擺上隱隱現出幾道手指揪扯出的褶子,像微風拂過湖面牽出的淺淺漣漪,陽光沒有直射在上面的時候,很難看得清。
終於離開成衣鋪,群玉仍穿著那套鵝黃色裙裝,其余購置的新衣新鞋等物,都塞進了陸恒的萬象乾坤戒中。
熱烈的日光灑在身上,群玉頭上珠翠熠熠生輝,鮮艷的衣裙像鍍了一層金,光彩奪目,配上那張美艷動人的臉龐,才剛踏到街上,便立刻成為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她完全不在意那些,跟在陸恒身側走了沒幾步,忽然心一橫,擡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怎麽了?”
陸恒視線垂下來,琥珀色眼睛沾著光,更清淺了幾分,
“還想買什麽嗎?”
群玉搖頭,直直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
“我有話和你說。”
“什麽?”
群玉:“在外人面前,你可以說我是你的親妹妹。”
頓了頓,她垂在身側的左手忍不住又死死揪住裙擺,指尖用力得幾乎要把那薄如蟬翼的綢緞捏破,
“但是你不能真把我當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