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怕,我在

周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空氣中彌漫著地下室獨有的塵埃味。

這裏靜得異常,如同宇宙盡頭,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聽不到一丁點聲音。

陳梓瑟縮在角落,小小的身體緊貼門板,肩膀一直在發抖。

鐵門冰涼泛著寒意,但他卻渾然不覺,仿佛這是他唯一的依靠。

寂靜中忽然響起了腳步聲,很輕,像是踩在柔軟的草坪上,溫柔又殘忍地碾壓幼嫩的草芽。

腳步聲越來越近,透過鐵門板,每一腳的聲音都被放大了數無倍,有如一柄巨大的鐵錘,一下下錘打他的心臟。

“汪汪汪汪——”

腳步聲被激烈的狗叫掩蓋,接著是狗的低吼,還有腳掌摩擦幹燥地面的聲響,似乎在警告來人不要靠近。

陳梓身體猛然一抖,倉皇擡起頭,黑暗中的一張小臉滿是驚恐。

他開始用力拍門,白凈的雙手被凍得通紅,每一下都使出了全身力氣——他只想趕快逃離。

這裏好黑,暗處好像有兇惡的野獸在盯著他,他甚至能聽到對方的磨牙聲,隨時有可能撲上來咬斷他的脖子。

“哥!哥!求求你——放我出去——”

“我一定聽話,我會聽你話的——”

“求求你了哥哥——”

“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求你放我出去——”

巨大的鐵門變成了高高的城墻,任他拳打腳踢都撼動不了分毫,只有“嗡嗡”回響,嘲笑他的無能與狼狽。

狗叫聲變得急促,似是在咆哮,鐵鏈在地上摩擦,再撞擊鐵門。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在幽冷的地下室不斷回響,幾乎劃破他的耳膜。

陳梓看不清任何東西,一雙手拍得青紫,嗓音也已變得沙啞,連帶著哭聲都變了調,細小又喑啞,像垂死掙紮的貓,又像被人割了舌頭,只能無助地扯著嗓子嘶吼。

混亂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極輕的笑,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突兀的槍聲。

“砰——”

有什麽重物撞擊門板,接著是兩道嗚咽聲,再然後所有聲音都停了,又恢復到兩分鐘之前那般安靜——死亡一般的寧靜。

陳梓怔在原地,貼在鐵門上的手輕輕發顫,他呆呆盯著漆黑的門板,嘴巴微張,卻發不出聲音。

他渾身發冷,如墜冰窟。

鐵門在外的聲音冰冷又刻薄,甚至帶著細微的愉悅,仿佛終於解決了一個令他煩惱的東西。

“不聽話的東西。”

“總算閉嘴了。”

陳梓滑坐到地上,有什麽溫熱的液體從門縫中流進來,慢慢浸濕了他的褲腿,貼著他的皮膚。

液體源源不斷地溢進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液體溫度越來越高,像是巖漿,沿著大腿一路燒到心臟。

垂在身側的手被它包裹住,凍得僵硬的手指感受不到任何溫暖,卻只覺燙得人心都開始融化。

血腥味如漲潮的大海,漸漸溢滿了整間地下室。

“不要...不要...”

“不......”

視線一片漆黑,手上是粘膩的液體,外面有人在低語,陳梓卻什麽都聽不到,耳朵開始鳴叫,全身像被抽了筋,疼得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無力地呻/吟。

“不要......”

秦航坐在床邊,握住陳梓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的手。

陳梓臉上全是汗水,像剛被人從水裏撈起來,黑發濕漉漉地貼著頭皮,枕頭已濡濕了大片。

他胸膛劇烈起伏,雙眉緊蹙,眼角不斷有淚水流出,臉頰泛紅,泣不成聲:“不要...放我出去...好黑...”

“少爺,醒醒。”秦航輕拍他的面頰,企圖喚醒他。

可陳梓依舊沉浸在夢中,哭得無助又崩潰。

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秦航神色一凜,胡亂套上褲子,想縮回手,卻不想被陳梓拽得更緊,下一秒,他直接將陳梓從被窩裏抱了出來。

陳梓掛在他身上,雙腿環著他的腰,手緊緊纏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窩頸裏,肩膀還在顫栗,嘴裏斷斷續續地溢出些只言片語。

外面聲音越來越嘈雜,混雜著尖叫和怒吼,夾板上亮起大燈,巨大的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內,閃得人眼睛發疼。

秦航托著陳梓站在窗簾背後,幽深的目光望著下面混亂的人群。

淩晨十二點,整座郵輪還燈火通明,宴會結束後,少數人回了房間,大部分都去了二樓,開始享受糜爛的夜生活。

也有一部分人還選擇留在一樓大廳,企圖繼續攀談。

而當槍聲響起時,無論是喝酒的還是聊天的,齊齊停下動作,整座郵輪靜了一秒,隨後爆發出刺耳的尖叫。

面對未知的危險,向外逃跑是人類的本能。

但這裏是郵輪,他們在遼闊無邊的大海上,根本沒有逃跑的出路。

幾分鐘前還光鮮亮麗、交談甚歡的精英們,此刻正戰戰兢兢地聚在甲板中央,像亂成一鍋粥的螞蟻,個個臉上盡是恐懼,哪還有剛才鎮定從容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