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淩厲鳳目挑釁看著他。
仿佛如果他再開口, 她還有一百句話來反駁他。
姜家二娘,厲害的不僅是手上的功夫,嘴皮子上的功夫一樣獨步天下。
“......”
挺怪異。
原來有朝一日, 他也會被人殺人誅心。
席拓慢慢松開手中畫戟。
女人顯然比他想象中更警惕, 話說得囂張,動作卻不減分毫, 他的畫戟剛脫手, 她便單手卸了他手腕,左右兩只手,沒有一個逃過她的動作。
習武之人被卸了手, 便與廢人沒什麽區別,但女人尤嫌不夠, 戰靴踩在他腿窩,又卸了他腳踝, 手與腳皆被卸,他躺在被鮮血浸染的戰場, 睜眼看著哪怕人間已是煉獄一片, 可蒼穹卻依舊一片蔚藍的九天。
天很漂亮, 卻從無人與他共賞。
九州亂象, 卻因為他的存在而延長。
“我輸了。”
席拓閉上眼。
席拓手腳被卸, 姜貞卻警惕性不減, 匕首仍橫在席拓脖頸,“這種廢話就不必說了, 我知道。”
“我只想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
“席拓, 你也有家國大義, 將帥初心,無論歸順於誰, 都會被人委以重用,成就一世美名。”
“我想成為那個人。”
“美好之人才會相互吸引,自甘墮落,只會令人不齒。”
“席拓,你是百年不遇的絕世將才,你不應該被亂世埋沒。”
姜貞的聲音微微一頓,隨即再開口,聲音雖輕,卻如雷霆一樣在席拓耳際炸響,“你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席拓劍眉微動,忽而想起曾經也有人與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席拓,你雖出身低賤,但不許自輕自賤。”
“我要你成為我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斬亂世,誅奸雄,為我開創一個古之未有的盛世太平。”
可現在的她已不要太平。
她親手毀了原本有希望昌明安穩的九州。
她一手締造了中原亂象。
她早已忘了她曾經有過的萬丈豪情。
席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們這些人最喜歡把家國大義掛在嘴邊。”
“可若萬裏江山,從不是你們手中棋子,九州百姓,更非隨意踐踏的草芥。”
姜貞眸光微動。
——你們這些人?
“姜二娘,我不信世間真的有明主。”
席拓睜開眼。
四目相對,女人鳳目淩厲,眸色卻很澄明,仿佛是能照見人心的鏡子,人性的肮臟與醜陋全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席拓面上嘲諷更甚,“我只信我手中的畫戟。”
姜貞眼皮一跳,被她卸了手腳的男人卻以胳膊就地一滾,脖頸避開她匕首的威脅。
馬蹄聲在她背後響起,戰馬的嘶鳴帶了明顯的殺意,她心頭一驚,顧不得拿匕首追擊席拓,身影一閃,躲過致命的馬蹄。
戰馬前蹄一擊不重,後蹄卻又踢來,姜貞肩甲處受了極嚴重的傷,俯身躲避之際不免有些吃力,只好連退數步,暫時避開幾乎通人性的戰馬的攻擊。
她一下躍出數步,戰馬不再攻擊她,曲起前蹄把地上的席拓拱上馬背,而後一路向起義軍防守最為薄弱的地方奔去。
姜貞臉色微變,沖起義軍大喊,“攔住席拓!”
可是已經來不及。
席拓胯/下戰馬顯然是一匹神駒,一路踏倒無數士兵,防守薄弱的起義軍瞬間被撕開一個口氣,一人一馬絕塵而去。
姜貞眸色一冷,喚來自己的戰馬。
戰馬馬鞍處有弓弩,她取來弓/弩,一路追著席拓而去。
“嗖——”
一支支弓/弩/箭去如流星。
若在尋常時候,以席拓之武功,必能避開姜貞的弩/箭,但現在不同,他的手腳都被姜貞卸掉,行動之間頗為困難,前兩支弩/箭被他艱難躲過,最後一支弩/箭卻正中他的後背,巨大的慣力瞬間將他沖下馬背,重重摔在地上。
戰馬馬蹄騰空,驟然止步,調轉馬頭,跑到席拓面前,前蹄曲地,試圖將男人再次拱上馬背。
席拓笑了笑,染血的手指輕輕撫弄著馬鬃。
“不必了。”
戰無不勝的大司馬此時聲音很輕,帶著極為難得的笑意,“我輸了。”
親衛追著姜貞而來,須臾間將他團團圍住。
將軍受縛,戰馬亦步亦趨。
仿佛他們兩個才是相依為命的至親,是一手遮天的大司馬,還是淪為階下囚,他們兩個總會在一處。
姜貞微微側目。
——挺好,還有一匹馬陪著他。
“二娘,大哥拿下京都了!”
戰場打掃得七七八八,斥衛一臉喜色,飛馬來報,“不僅拿下了京都,還將拱衛京都的三十萬京衛納於麾下,算上原來的五萬人,大哥有三十五萬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