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那封手諭一直被蔔幼瑩妥帖地收在袖袋裏, 她並未告訴蕭祁墨手諭一事,因為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可能是怕他胡思亂想吧, 到時若做出什麽傷害祁頌的事就不好了。
不過這封手諭她並不打算用, 至少此時此刻她心裏是如此想的。
自己如今與祁墨也算是互通心意了, 她喜歡上一個人便很難再放棄, 就像自己對祁頌一樣,到現在也依舊喜歡著他。
所以今後應當用不著這手諭了, 等回到東宮還是將它藏在箱底吧, 過幾日可能連她自己也忘了。
如此想著, 她與蕭祁墨便坐上了回東宮的馬車。
今日母親臨別前交代的事情她一直放在心裏,於是自己與邢遇回到寢殿後,她並未著急進門,只是屏退了守在門前的未央, 令她帶著庭院裏的一眾宮人一同退下。
院子裏突然空落落的, 只剩他們二人站在檐下。
邢遇立在她面前, 等著她發話。
而她只是提起裙擺, 順勢坐在了走廊邊緣, 兩只小腿晃晃悠悠。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過來坐呀。”
話落, 他一言不發的轉身屈膝, 坐了下去,兩只腿輕松踩在石板上。
很久以前在濠州時,他們也經常這樣坐在檐下。
蔔幼瑩沒什麽大家小姐的架子,相反,她很隨和, 隨和到在父母看不見的地方時,她總是這樣不顧儀態與禮數, 大大咧咧地行事。
只是自從入京以後,她便再未如此過了,因此方才看見她這般,他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
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吧。
正想著,蔔幼瑩果然開了口:“邢遇,上次我生病之時,公主不是來找你玩麽,玩的如何呀?”
他只思考了一瞬,便果斷回道:“不如何。”
“不如何是如何?”她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那你對公主印象如何?蕓沐是個天真的孩子,她很喜歡你,你感受得出來吧?”
邢遇略微偏過臉去,語氣中有一分刻意壓制過的不耐:“我不在意,也與我無關。”
他說話一直都是如此,冷冷淡淡的,對什麽都不關心,蔔幼瑩已經習慣了。
於是抿抿唇,繼續溫聲道:“這怎麽能與你無關呢,蕓沐若當真想要你做駙馬的話,便會去求陛下下旨,難道你還能違抗聖旨嗎?”
聞言,他果真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蔔幼瑩無法猜測他在想什麽。
從認識他起,她便覺得他的性子有些過於冷漠,那雙眼眸無論何時,都如同一片死氣沉沉的湖泊,至今不曾起過任何風浪。
別說沉默時,就算是他偶爾說話時,她也很難辨認他說的話是否符合他心底真正的情緒。
不過後來認識的時間久了,她才慢慢知曉,邢遇對任何人都是從不說假話。
“為何不能違抗?”
他突然出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立即道:“當然不能違抗啊!這天底下就沒有能違抗皇帝聖旨的人,我也是,不然我當初為何要與你一起回來?”
順著她的話,邢遇不免想起了那日將她帶回之事,她的確是因為無法違抗聖旨,擔心父母遭受牽連才回來的。
於是他想了想,說:“我與蔔家並無親屬關系,即使殺頭,也不會連累小姐的,小姐放心。”
蔔幼瑩一聽這話便有些惱了:“什麽叫我放心啊,你以為你今日同你說這些話,是想勸你接受蕓沐,乖乖做她的駙馬嗎?你以為我是害怕你抗旨連累到我嗎?邢遇,我們認識也有多年了,你當真要如此想我嗎?”
話落,對方依舊沒什麽情緒,只淡聲回道:“我說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會連累小姐,我有這把劍,可以自刎謝罪。”
說著,便舉起一直握在手中的劍。
這把劍是當年蔔世邕送他的生辰之禮,用上好的材料請名匠鍛造而成,連蔔世邕自己的佩劍都不如這把好。
此後這把劍便被他毫不離身地帶著,只要見到他的人,便能見到這把劍。
蔔幼瑩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暗自感嘆,怎麽自己身邊一個兩個都如此極端,動不動就要死要殺的。
她嘆了聲氣,放緩了語氣道:“邢遇,我們先不談那麽遠。前些日公主去屋頂上找你玩,沒同你說什麽嗎,我看你們好像還挺和平的。”
她之所以用到“和平”二字,是因為她知道以邢遇的性子,若是蕓沐對他做出什麽事,或者說出什麽他不喜歡的話,他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回擊,完全不會在意她的公主身份。
但那日沒有,從蕭蕓沐上去一直到離開,兩人都非常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