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隆冬時節, 今年的上京城卻格外暖和,連著一個月每日都能看見金色的陽光。
百姓都說這是個好兆頭,意味著接下來這一年將風和日麗, 海晏河清。
蔔幼瑩也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不止是天氣, 還有周邊的一切, 都像那撥開雲霧見青天似的,迎來了新的曙光。
這一月內, 蕭祁墨積極配合禦醫院治療, 傷到的脊柱在加速復原中, 如今他已經能輕松做起來了。
工匠給他制作了一把輪椅,平日裏蔔幼瑩便會推著他出去曬曬太陽。偶爾是她單獨陪著他,偶爾是蕭祁頌與她一起陪著他。
不過蕭祁頌在的時候,兄弟兩人並不怎麽說話, 僅有的交流也只是蕭祁頌抱怨朝政之事時, 他在旁提點兩句。
雖然交流甚少, 但蔔幼瑩感覺得出來, 如今的他們之間才是真正的和平共處。
說起蕭祁頌, 這一月內他埋頭學習如何處理政事, 比以往爭儲時要認真得多。
不, 準確的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得多,他這二十年從未有過如此靜下心學習的時候。
也正是因為接手了這些麻煩的政事,他才意識到蕭祁墨原來是真不容易。
別看這些事只是坐在桌前寫寫畫畫,但比習武要累得多, 每一件事情的背後都是一張復雜的人際關系網,他必須要小心權衡, 考慮周全,但凡有一點沒考慮到,便會引發不可預測的結果。
這是最讓他頭疼的。
不過自從蕭祁墨提點過他幾句後,他在兄長面前抱怨的次數便多了起來。
蕭祁墨知道他這是想讓自己教他,面上又不好意思,於是並未拆穿,次次都順著他的話教他解決辦法。
如此,兩人之間的交流便也逐漸多了起來。
除了他們之外,蔔幼瑩的生活也有了不小變化。
蕭祁墨脊柱的傷漸漸康復後,蕭帝將她召去了勤政殿,且是避開了兄弟兩人,悄悄召過去的。
蔔幼瑩大概也能猜到他想說什麽,但進入殿中後,也只是一言不發的等著蕭帝發話。
自從搬入東宮後,她極少能見到這位蕭伯伯,此時一看,蕭元宗竟似乎蒼老了許多,鬢邊的銀發比上次見他時要多了一倍。
這一刻,她心裏忽然有些內疚。
他的兩個兒子都為了她做了不少傻事,親兄弟反目成仇,換做任何一位父親都會無比心痛的吧,也難怪他蒼老了那麽多。
正想著,蕭元宗倏然開了口,嗓音裏帶著一分疲累:“瑩兒,聽說我給你的手諭,被墨兒燒了?”
她愣了下,不知他是從誰那聽說的,但仍是點了點頭:“回陛下,是的。”
聞言,蕭元宗輕嘆一聲:“那封手諭,是你父親拿畢生功績找我換來的,起初我並不想答應他,畢竟賜婚一事已布告天下,我若是寫下這封手諭,便是打皇家的臉,你可明白?”
蔔幼瑩點了下頭。
她自然是明白的,皇家信譽不可侵犯,尤其是皇帝,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若是聖旨上的旨意可以隨意撤回,那之後的聖旨便也不能讓人信服,此舉會引起臣子們的諸多矛盾和不滿。
直白了說,以後在別人眼裏,聖旨就只是一片黃布了。
蕭元宗見她理解,便繼續道:“可是你父親他說,他這輩子行軍打仗從未出過差錯,更是從未做過錯誤的決策,唯獨在自己女兒的婚事上,他做錯了。”
話音落地,蔔幼瑩倏忽鼻頭一酸,眼尾不自覺泛起一抹微紅。
蕭元宗接著說:“我那時並不明白,他為何將你們的婚事稱之為錯誤,畢竟那是當初我和他一起定下的。不過他當時剛經歷過你病重一事,我非常體會他做父親的心情,又考慮到這是他告老還鄉前唯一的請求,便答應了他,寫下了那封手諭。”
說到此處,他垂首再嘆一聲,眼中是萬般無奈:“可如今,我卻明白了他所說的‘錯誤’為何意。我與你湯伯母當初定下你們的婚事,更多的是考慮兩家的情誼,想著讓你做太子妃,將來做皇後,才算對得起你父母對我們家的恩情,卻從未問過你心中想嫁的是誰,更是從未關心過頌兒與你之間的關系,這點.是我們做長輩的不對。”
蔔幼瑩一驚,連忙回道:“陛下折煞幼瑩了.”
話未說完,蕭元宗忽然擡手攔住她的話頭,接著開口:“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麽不好認的。瑩兒,我給你那封手諭雖被燒毀,但仍然有效,你若是想使用它,我翌日便會頒布一道新的聖旨,昭告天下婚事作廢。所以這次我找你過來,便是想問問你的決定,你.還願意嫁給墨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