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燒身(第2/3頁)

連著數日的風言風語得以落實,午時一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俱都出動,官差走訪於數座宅院、客棧之間,帶走了參與此次春闈的不少考生。

當然,也來了莊家。

門口喧鬧聲響起,間或著不少刀槍相擊聲,院子裏莊冬卿聽得真真的,手攥拳,手心汗濕。

三位少爺都被叫了出去,官爺一看手上的名單,視線在大少爺和莊冬卿之間一掃,那一刻,莊冬卿心跳得快要飛出來。

沒帶走莊冬卿,但是帶走了大少爺。

快速,簡潔,粗暴。

全程不超過十分鐘。

但人押走,官差也跟著離開後,莊冬卿一動,才發現自己腿都是軟的。

生在現代社會,還是最安全的國度,確實沒怎麽見過如此明火執仗的陣勢。

夫人和三少爺卻是不可置信,慘白著臉追了出去。

下人們都瞧著,莊冬卿哪怕慢了一拍,還是被形勢裹挾著,跟了出去。

夫人憤憤地與官差理論,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夫人身份高貴,族親中高官顯貴亦是不少,據理力爭之下,官差漸漸被說得有些頭冒冷汗。

夫人以身相護,堅決不讓人帶走大少爺,官差無法,又不願對貴人動粗,相持不下間,去門外搬了救兵。

莊冬卿意外見到了岑硯。

和春日宴上的富貴閑人不同,此次對方肅著一張臉,腰間佩劍,身著公服,氣勢煊赫得讓人不敢直視。

至少莊冬卿低了低頭,吞咽了下。

緊張。

岑硯也不對夫人動粗,講理。

但聽上去,其實是有些咄咄逼人的。

拿了大少爺的謄抄考卷,請夫人移步,也不管人多人少,當場質問,一句跟著一句,並不多看考卷,仿佛枝節都記於腦海之中,數個銜接奇怪的詞匯之下,大少爺先慌了神,眼神飄忽,露了怯。

莊冬卿:“……”

本以為莊家是被牽連進去的,眼下瞧著,竟不完全是。

古代科考,考官漏題,有一方法被稱為“通關節“。

考官率先給考生一個或數個約定好的暗號,這些暗號多是不那麽常用的詞語或詩句,讓考生在科舉時,將其插入文章之中,方便考官閱卷時辨別。

岑硯審問的詞匯詩句,便是所謂的暗號。

“既然忘了當日答題的思路,那大少爺便跟我們走一趟,好好想想吧。”

大少爺答不上,夫人已是方寸大亂,聽得岑硯發話,被心腹媽媽扶著,還想說些什麽。

被岑硯一個眼神定在原地,“如若夫人還要阻攔,那本王只有將夫人一道帶走了。”

夫人一滯。

岑硯揮手,“帶走!”

大少爺旋即被強押出了門。

等官差都走完,岑硯才擡步,離開前,驀的往莊冬卿的方向瞥了一眼,極快,但莊冬卿就是知道,對方瞧的是自己。

手腳仿佛都被定住,還來不及反應,岑硯已然轉身離開。

莊府再次不準許隨意進出。

夫人被三少爺四小姐摻著走了。

人陸續散了,莊冬卿與六福也回了院子。

心神不寧地坐了會兒,實在是靜不下來,莊冬卿無法,又拾起紙筆寫字。

手頭有了事情做,漸漸的,呼吸又勻了。

當晚再次做了不好的夢,不過這一回,坐在上首看戲的那雙眼睛不再帶笑,俱是冷凝了。

次日莊冬卿醒來,得知夫人一大早就出了門。

擰了張帕子擦冷汗,他想,他恐怕是有些怕岑硯的。

無意識將手放置於小腹,莊冬卿茫然——

難道,他真的只有去找男主了嗎?

*

後幾日,上京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風聲鶴唳之下,舞弊案也一日比一日查得更嚴,兼之太子派系的官員接連被貶黜,眼看著此案已是不能善了,不少大戶人家選擇閉門謝客,但求獨善其身。

夫人日日都外出。

莊冬卿雖然還沒拿定主意,但李央的貼身太監,三德先來莊府了一趟。

找的六福,帶了幾句話。

話也簡單。

問莊冬卿可好,可否需要幫助,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留了個聯絡地址。

讓莊冬卿如有需要,只管派人去報。

這個節骨眼上,還能有此做派,說不感人,是假的。

須知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自古如此。

但——

感動歸感動,莊冬卿仍然下不定決心。

陰差陽錯來了這裏,並不是他本意。

他……骨子裏並沒有奴性……

若是要把自己每一塊血肉,連同腹中骨肉都利用起來,報答李央的這份恩情,他怕是做不到。

一想到投向李央,以後要遭的罪,莊冬卿甚至會覺得,這樣的結束,也不失為一種善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也就是一刀的事。

為了苟活,反而把全身傷得千瘡百孔,今天肩膀上擋一槍,明日胸口挨一箭,慢刀子割肉也不是這麽個割法,還得出謀劃策,心力交瘁,這樣的活法,又有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