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4頁)
那處用來通風報信的城西小宅院,屋主是個早已不在世的死人,平日只有個又聾又瞎的老仆居住打理,問詢起來一問三不知。線索至此斷裂。
“八郎咬死不認,家族兄弟又不好用刑。”晏容時輕描淡寫道:
“我原打算跟他慢慢耗著。他一日不肯招認,我便關他一日;他一年不肯招認,我便關他一年。他若一輩子不肯招認,唔,倒也無妨,養他一輩子也不費多少口糧。不想才關三個月,他就自己想開了。如此甚好。”
應小滿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過去。
晏八郎那陰沉性子,瞧著就像是個抵死不認的,突然想開了,實在難以相信。
“他全招了?會不會作假供?”她半信半疑。
“時間人事俱能對應,不像偽證。”
八郎供證說,去年入冬後的某個晚上,回家半途中,有人突然找上他。
“八郎年少有為,以二十四的年紀升任五品大理寺正,風華正茂,前途無量,為何終日郁郁不樂耶?”
來人站在路邊,冬季入夜後帶著風帽,看不清面目,但開口頭一句話直擊痛處,晏八郎當即勒馬停步。
幾句簡短交談後,兩人便去附近酒樓密談。
“八郎也不是個傻的。”晏容時低笑一聲,“供狀裏當然把自己盡量撇清。只說來人承諾,一年之內,讓他高升。”
“明眼人都知道,大理寺正再往上便是大理寺少卿,兩個大理寺少卿的名額如今都有人坐著,不空出來一個,八郎就無法高升。但八郎供狀時裝傻充愣,只說他不知對方如何打算。總之,兩邊從此開始密謀合作,八郎定期向外泄露我的行蹤。”
應小滿聽得有點緊張,又有些激動。
“晏安不知道城西小院裏聽消息的人物是哪個,但八郎自己總該知道。他供了麽?”
“供了。說起來不陌生。正是余慶樓的方掌櫃手下蓄養的死士。”
余慶樓方掌櫃在京城的角色,類似於線人。牽線搭橋的線人。
余慶樓在京城屹立二十余年不倒,除了出名的美酒“玉樓春”外,當然還因為方掌櫃廣交人脈,官府和黑路子都認識不少人,方方面面都給余慶樓點面子。
當街攔住晏八郎說話的當然不是方掌櫃。也不是真正許諾“高升”之人。而是個類似“幕僚”的傳話角色。
酒樓密談,替主人傳完話後,幕僚給出了某處城西小院的地址,要晏八郎遣人去小院傳消息。
對於晏八郎來說,為什麽不去?傳個信對他沒有任何損失,壓在頭頂的兄長消失了則是意外之喜。
但晏八郎藏了個心眼。某次傳消息後,命晏安暗中綴著城西小院之人,半夜跟蹤到余慶樓附近。
被驟然現身的死士架入樓裏,差點來個殺人滅口。
晏安求爺爺告奶奶地留下一條小命,趕緊傳信給晏八郎。晏八郎親自去酒樓接人,面會了方掌櫃,當面把事情攤開來講,方掌櫃認下這樁牽線搭橋的生意,晏八郎這才把晏安給活著領出酒樓。
從此也就知道,他傳出去的兄長晏容時的消息,原來經由余慶樓這邊,轉給了真正的幕後之人。
“說來也巧,方掌櫃剛抓捕歸案,八郎這邊便招供了。他再堅持一個月不供的話,等方掌櫃這邊把他供出來,通敵的嫌疑只怕難以洗脫。”
晏容時唇邊噙著一絲笑意,神色看不清愉悅還是遺憾,歸納道:“總之,八郎運氣不錯。”
應小滿:“……八郎運氣不錯。”
今晚錄口供的主審官姍姍來遲。
十來名精壯禁軍漢子提燈魚貫而入,把小院映照得通亮。身穿絳紫官袍的主審官跨入門來。旁邊一位朱袍窄袖武官緊隨護衛。
看清來人面孔時,應小滿嘴角抽了一下。
來得都是熟人。
身穿紫袍的,是領受皇命,擔任刑部主審的趙十一郎。
身側窄袖朱袍的,是禁衛殿前司都虞候吳尋。
七郎約她茶肆面談那日,當面畫了三副畫像,放在在她面前,挨個仔細標注姓名官職……
他還真的一個字沒騙她!
她本能地擡頭,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閉上。身側的郎君也正好低頭,沖著她微微一笑。
應小滿便什麽也沒說,只往他身邊靠了靠。
十一郎最近明顯累得不輕,眼下青黑。進門徑直朝長案去,撩袍坐下後,在燈下取過案上相關文書,查閱無誤,視線擡起——
看清面前景象,嘴角頓時也抽了抽。
十一郎這幾日在兵部忙得昏天黑地。今晚上才得空,過來找好友喝酒,卻被拉來大理寺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