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客廳裏的沉默順著秒針遊過三圈, 簡渺才慢慢蜷住了身側的指尖,低聲應道:“嗯。”

他似乎真的不清楚要怎麽處理這份感情,連承認都帶上了難以割舍的猶豫。

江宴濯聽出來了, 慢慢地將玻璃杯放在桌面上,輕輕仰頭:“我讓學長為難了嗎?”

“……不是為難。”簡渺懸著的那口氣緩緩松開, 擡起眼認真且專注地看著江宴濯,“很抱歉。”

江宴濯修長濃郁的眼睫輕垂, 在眼瞼下至落下淺淺的陰影,像一團綿綿的烏雲。

“目前來說, 我沒有心情去考慮新的感情……當然這和你沒關系。”簡渺的解釋輕細緩柔, 極近所能地想讓這個回答聽起來好受些。

但事實卻是,無論他說得多麽委婉, 江宴濯仍是垂著眼沉默。

像是被冷落的大型犬, 耷拉耳朵低著腦袋, 什麽都不做也顯得可憐巴巴。

簡渺的胸口不由泛出綿綿密密的疼,像是一只又一只小小的蜜蜂蟄刺著般刺痛,但他清楚這只是自責。

一份感情可以因為很多細節開始, 但決不能因為內疚和自責。

他已經嘗到了因為一時感動而擅自開啟一段感情帶來的苦果, 不能重蹈覆轍。

“你很好, 被你喜歡也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很榮幸。”簡渺認真地看著他, 每個字的誠意都很足,“這絕對不是好人卡, 我是認真在高興的。”

江宴濯視線錯開,輕輕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像個失落的小孩在替自己開導:“那你在餐廳聽到我的話時, 有開心嗎?”

簡渺微頓, 稍微有些苦惱,他當時並沒有想到這“喜歡”原來與他有關,所以沒往心裏去。

江宴濯見他沉默,窘迫地輕側過臉。

似乎自己問了什麽很羞恥的問題。

“那時候不知道你說的是我,”簡渺輕垂下眼,如實回答,“但是剛剛聽到的時候,有一點開心。”

江宴濯回過頭,跟簡渺對視了三秒,才忍不住笑:“你是在哄小孩嗎?”

“你覺得有用才算哄。”簡渺也輕挽唇角,“你被我哄好了嗎?”

夢裏見過千百次的笑顏近在眼前,江宴濯有一瞬間的失神,嗓音低輕:“你走運了,我很好哄的。”

自誇的方式也別具一格……可愛。

時間不早了,簡渺也不好在別人家久留,拿了行李便準備離開。

江宴濯陪他一起進了電梯,簡渺看著電梯下行的數字,有些恍然。

小學弟的表白後勁有些大。

可當電梯門開的時候,一直沉默的人卻忽然開口:“我認真想了想,學長還是當我今晚什麽都沒說吧。”

簡渺微怔。

“無論是表白,還是高中時候的事。”江宴濯站在電梯裏,微暗的光線落在他的輪廓中,五官有些模糊不清,“我沒有多余的意思,只是不想學長在不高興的時候還要分出精力去想我的事情。”

說完,江宴濯細長的指尖輕輕落到簡渺的跟前,小心翼翼地牽了一下他的衣角:“……可以嗎,學長?”

這個柔軟的動作像探進了簡渺的心口,慢慢地捧著他的心臟握了一下,整個胸腔又酸又軟。

沉默之後,他很輕地點了點頭。

江宴濯淺淺一笑,輪廓像沉在燈裏:“我是不是又乖又好哄?”

心尖酸酸漲漲,簡渺垂下眼睫:“是,很乖……對不起。”

“沒關系,時間不早了,學長早點回家,記得吃藥,晚安。”

“晚安。”

簡渺拖著行李箱走在小區的路上,夜景黯然,每一片街燈下的影子,都讓他想到江宴濯剛剛的表情。

很難形容……像目送主人離家的幼犬,又像受盡委屈的貓咪。

……怎麽就能那麽招人疼。

*

淩晨一點半。

漆黑的臥室裏,江宴濯修長的腿微微岔開,腹部薄且漂亮的肌肉線條微微緊繃,薄汗浮在月光下,像碎落的鉆。

先前裝作乖巧的假面被撕下,江宴濯如鴉羽般的眸輕垂,眉心緊蹙,像是隱忍又像動怒,削薄的唇間銜著的是黑T的下擺,本來洗幹凈的衣服被他現在的姿勢弄得褶皺不堪。

彌留在房間裏屬於簡渺的味道已經相當淡了,江宴濯卻仍像個發作的癮君子,憑借被褥上殘存的一絲絲味道,在做著病態而瘋狂的事情。

簡渺。

簡渺。

簡渺簡渺簡渺……

他像魘著般默念著這個名字,閉上眼沉浸在簡渺在這裏熟睡時的畫面裏。

鼻息漸漸被炙烤得熾熱,順著他青筋微起的手,像是某種念想到達頂峰。

傾瀉而出。

起落,余韻,平復。

窗外的月色漸冷,落到江宴濯的輪廓上顯出三分陰郁。

他斂下暗色的瞳,擡手按下臥室的燈,尋了一圈沒找到紙巾,沉著臉走到浴室。

十二月份的暖城已經見涼,他卻直接打開冷水,對著自己淋了一頭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