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可是在那片薄唇近在咫尺時, 一幀畫面卻驟然從簡渺腦海裏閃回——

漆黑的雨夜,肮臟而交纏的身體,女人象征著勾引的紅唇……

記憶裏也有一面鏡子, 映照了不堪入目的男女,還有在門外意外撞見的, 尚且年幼的簡渺。

那是籠罩了他整個童年的噩夢。

一陣悸痛猛地攥住簡渺的心臟,皮膚的刺痛瞬間成了蜿蜒的藤蔓, 絞纏每一寸皮膚。

強烈的惡心感從胃部翻湧,源於本性的抗拒掙紮不休——簡渺渾身顫抖, 下意識別開了臉。

他做不到。

那段回憶像禁制, 詛咒了一切他能觸碰到的親密關系。

江宴濯的吻落了空,一無所知般沉沉地靠在簡渺的肩膀上。

簡渺閉上眼, 拼命地想把異樣壓下去……小學弟喝醉了, 正難受著, 他要先負起責任把人帶回去。

可是有些事越不想想起來,卻越來越清晰。

簡渺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用腥澀味的痛攏回注意力, 逼迫自己分神。

他顫抖著將手搭在江宴濯的肩膀上, 輕輕地把小學弟推遠。

手竟然還在發抖。

簡渺將嘴裏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低頭看著自己顫抖不已的指尖。

直到終於不抖時, 他才松了口氣。

簡渺穩住自己的呼吸, 平復情緒,小聲地跟懷裏睡過去的人說:“抱歉, 我這就帶你回去。”

陳旭希守在門外,因為不想讓其他同學起疑, 含笑搪塞了上來關心的人。

……這是怎麽回事, 簡渺進去那麽久了, 怎麽還沒有動靜?

陳旭希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剛猶豫要不要破門而入時,洗手間的門從裏面打開了。

簡渺扶著江宴濯慢慢走了出來,卻因為小學弟醉得徹底,乍眼看去像他被摟在懷裏。

“……沒事吧?”陳旭希關切地上前,想伸手幫忙把江宴濯扛起來。

“沒什麽事。”簡渺卻不由攥緊了江宴濯腰邊的外套,“他醉了,我先把他送回去。”

“哦,行。”陳旭希看著眼前的人,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些怪。

……江宴濯剛剛進洗手間之前,好像還沒醉到神志不清啊?

他跟了一步:“需要幫忙嗎?小學弟怎麽那麽高。”

陳旭希還沒擡手,就聽到了簡渺低悶的聲音:“……不用了,我一個人就行。”

低沉斷然,是陳旭希沒聽過的語調,他愣了一秒,隨後道:“好,那你們路上小心。”

簡渺徑自帶著江宴濯下了電梯,把人慢慢帶出來之後才給喬橋發了信息。

喬橋聽說他把江宴濯帶回去了,連忙應好,還瘋狂道歉希望他能照顧好小學弟。

都怪他沒有眼力見,一開始就不應該為了這個熱鬧,把街舞社的拉過來玩。

但簡渺沒有怪他,只是禮貌地回了個好。

時間已晚,簡渺扶著高大的男生站在街口,安靜地等著車來。

身形修長的人向來容易引來注意力,人行道對面的路燈下,有兩個女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簡渺察覺到了,不自然地低頭看著手機屏幕,司機還有兩分鐘才到。

紅燈轉綠,兩個女生越來越近。

簡渺眉心微蹙,正想側過身時,身邊的人卻忽然用力,低頭埋進了他的頸窩。

溫熱的呼吸驟然灑到頸側,簡渺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失聲:“……江宴濯?”

“難受,”可是喝醉的人只是啞著嗓音,低低淡淡,“胸口……好悶。”

聽到他說不舒服,簡渺下意識擡手就按住了他的胸口,慢慢地撫了兩下:“是不是想吐?”

可江宴濯卻跟個大狗狗似的,在他頸窩搖了搖頭。

……蓬松細軟的頭發劃過簡渺的頸側,一陣雞皮疙瘩攀滿了他的手。

不能說討厭,只是他從未嘗過這種親近。

“看吧,我就說是情侶……”

“人都撒嬌了,你還要什麽號碼,走走走……”

帶著遺憾的女生從身後走過,簡渺低垂下眼,不知怎麽地松了口氣。

隨後,出租車停在跟前。

簡渺小心翼翼地掀把江宴濯放到車裏,因為記得小學弟暈車,替他摁下了車窗,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照顧好人之後,簡渺才從另一側上車,看著車窗慢慢開始發呆。

心理醫生說,簡渺的接觸障礙和渴膚症源於幼時對親情的不信賴。

可他始終不肯對陌生人打開心扉,也無法深層地探究病因,這些年就只能放任他的心疾蔓延。

其實,簡渺是知道的。

他的父母在結婚前是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他們因為一段商業關系走在一起,生下他之後又貌合神離。

家庭的破碎是一重原因,他父親的放縱是第二重。

……簡渺六歲意外撞破他父親和情人的腌臜事,十六歲被他父親的情人爬過床。

過早以錯誤的方式接觸這種事情,給他帶來的沖擊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