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雨夜的車道漆黑濕滑, 簡渺坐的車在掉頭的時候跟一輛小轎車發生了追尾事故。

交警和救護車來得都很及時,簡渺第一時間就被送到醫院。

……難怪上車的時候眼皮會跳,原來是厄運征兆。

簡渺腦袋渾渾噩噩的, 所有思緒好像沉了下去,只有一個問題浮了上來。

出車禍了, 第一個來的人會是誰呢?

應該是顧靜煙吧,畢竟她先知道自己出門了。

簡東城也說不定, 畢竟他會為了惡心前妻裝作關心兒子的樣子。

簡渺從放射科出來的時候仍然在慢吞吞地想這個問題,但擡頭的第一眼, 看到卻是江宴濯。

醫院的燈光是冷色的白, 空氣中漂浮著醫用酒精的味道,耳邊是延綿不斷的雨聲。

視覺像是被拉遠的鏡頭, 周邊來來往往的所有人都成了模糊的幻影, 唯有江宴濯的身影濃墨重彩。

簡渺怔怔地站在原地。

江宴濯迎身上前, 面向醫生:“我是患者家屬。”

清潤低啞的聲音從跟前飄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簡渺凝著跟前的人, 所有感覺都慢了一拍, 遲緩凝滯著。

醫生先看了眼簡渺, 但見患者沒有反應, 便如實看向江宴濯:“因為防護及時, 腦部沒有受傷,也沒有嚴重外傷, 但是腳踝扭傷了……”

醫生在說傷勢,可簡渺卻只是呆呆地擡起頭看著眼前的人, 帶著一種像夢沒醒的懵懂。

江宴濯的臉上沒什麽血色, 五官也繃得很緊, 沒有在學校裏那種陽光開朗的氣息,整個人陰沉得像披了一片深夜的雲雨。

雨……

簡渺後知後覺地擡手,落到江宴濯的肩膀上。

江宴濯下一瞬便扶住了他的腰,卻仍是面朝醫生:“好,謝謝醫生。”

說完,他的視線便回落在簡渺身上,看著他微微踮著的右腳。

鞋已經脫了,上面裹著白色的紗布,看起來就很嚴重。

壓抑一晚上的情緒瞬間在胸口撞出裂痕,陰戾的情緒像躥出來的毒蛇,盤滿了他的胸口。

江宴濯的臉色比淩晨的雨夜還要嚇人。

“簡渺。”他的嗓音低啞,平日裏裝乖的技巧全部被拋諸腦後。

眼前弱不禁風仿佛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忽然低頭,輕飄飄地倒進了江宴濯懷裏。

江宴濯一怔,隨後就聽見懷裏的人綿綿軟軟地開口:“雨的味道。”

他是冒雨而來,外套早就濕了。

江宴濯擡手落到他的肩膀上,想把人輕輕推開,不要沾上濕意,肩頸處卻被簡渺低頭蹭了一下。

簡渺像是忽然被抽出了骨頭,渾身軟綿綿的,輕輕落到他懷裏時像一片飄落的葉。

一時讓江宴濯生出了一種飄零孤寂的感覺。

可他開口時聲音卻很淺,沙啞虛弱:“我好疼啊,江宴濯。”

就那麽一句話,像一只手探進胸口,揉碎了所有負面情緒,驅散一切陰霾。

江宴濯甚至停頓了秒余,落在簡渺肩膀上的手才改推為摟。

他問:“稍微忍忍,現在就回家?”

“回家?”簡渺輕聲重復,語調帶著輕輕的無助和迷茫。

好像不知道哪裏才是他的家。

江宴濯感覺有一根細長的釘子擰進了他的心口,緊接著就是無邊的心疼。

簡渺說疼,其實也沒什麽打緊的,或許是因為出車禍的時候磕到的地方太痛了,傷處都在一起痛,反而察覺不到哪一處最尖銳。

只是看到江宴濯的時候,忽然覺得這種被隱忍了許久的感覺能說出口,就說了。

簡渺是真的沒想到江宴濯會忽然把他橫抱起來。

迎上四周訝然怪異的目光時,那種腦子被蒙了霧的感覺一下就散了,簡渺臉邊有些燒:“江宴濯……江宴濯你放下,好多人。”

江宴濯卻一聲不吭,低聲跟路過的護士說了句什麽,護士輕輕點頭,撐傘把他們送到停車場。

把簡渺輕放到副駕駛上,江宴濯才回過頭:“謝謝,麻煩您了。”

“沒關系。”護士笑笑,低聲叮囑,“這幾天一定要注意休息和靜養,記得補充營養。”

簡渺坐在副駕駛,車窗關緊雨聲又大,聽不清江宴濯跟護士說了什麽,但江宴濯的臉色一直很嚴肅。

他都沒見過江宴濯這樣。

終於等到他上車,簡渺看著他系安全帶時才愣:“你開車過來的?”

“嗯。”江宴濯發動了車子,寬大的手撫著方向盤,低聲,“坐好。”

簡渺不是沒見過他開車的樣子,國慶出遊的時候是小學弟親自把他送去醫院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看就是覺得很不一樣。

小學弟落在方向盤上的手節骨分明且修長,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其間,看起來很有力量。

這雙手剛剛把他從醫院裏抱出來。

“你怎麽會來啊。”簡渺問。

“出車禍的前一秒你還在跟我通電話。”江宴濯情緒低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