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哭喪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起了左右兩邊宅邸的注意,有人偷偷開了門探出頭來看,待看到趙含章姐弟二人一身孝服的跪在大門口,紛紛一驚,趙家這是有喪事了?

雙方正僵持不下,一道聲音遠遠傳來,“我來接!”

眾人扭頭看去,便見傅庭涵帶著一群人正快馬往這邊來,後面還慢悠悠的跟著幾輛馬車和牛車。

傅庭涵觸及趙含章的目光,一踢馬肚子加快了速度,到了大門前才急勒住馬。

他跳下馬,大步上前,參軍舉手意思意思的攔了一下就不攔了,沒看見後面還呼啦啦跟著這麽多人嗎?

有郎君有女郎,這些人一看就都是貴人,一個兩個他還能得罪得起,這麽多,他又不腦抽,自然識時務。

傅庭涵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趙含章面前,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後從她手裏接了一條麻布綁在腰上。

王玄和王四娘落後一步。

王四娘從馬上跳下便跑過來,一臉關切,“三娘,你沒事吧?”

趙含章看了她一眼,低頭舉高手中的麻布,“趙氏三娘向所有趕來的親朋故舊報喪,祖父趙氏諱嶠昨夜薨逝。”

王四娘眼眶都紅了,伸手也接了一條麻布條。

王玄緩步上來,和參軍道:“不提趙公的功績,便是尋常人家,那也是死者為大,趙氏兩房在此,總要容許他們出門報喪,陛下和王爺那裏,也該去人通知。”

他道:“你若做不得主,不妨現在就去請馬將軍。”

“趙公一生清簡,豈是你等上下嘴唇一碰就能羞辱的,人死了都不能報喪,你們這些匹夫想做什麽?”

跟在王玄身後的人或是騎馬,或是乘坐馬車、牛車,也陸續到達,見趙含章姐弟手捧麻布被攔住,不由憤怒起來。

他們這些人都正當年,正是年輕氣盛,對家國現狀最不滿,也最有抱負的時候,一時間心中激蕩,就忍不住指著參將和士兵罵起來。

有一個拎著酒壺騎驢過來的落魄中年人幹脆的坐倒在台階上,對著大門就又哭又笑起來,“世風日下,道德皆無,輕侮國士,國土流失,哈哈哈哈,這全是報應啊,趙長輿啊趙長輿,你勸我出仕,說好男兒志在社稷,你倒是忠義,可你落得個什麽下場?”

他指著大門哭罵道:“你為他司馬家奔波,為他大晉殫精竭慮,卻險些兩次亡於晉室之手,臨了,臨了,你還是死了,卻連子孫後代都庇護不住,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又指著參將罵,“走狗死屍,全無心腸,大晉失趙長輿,如失大廈,你還有時間軟禁趙家,且等著吧,假以時日,連你主子都難踏洛陽之地。”

趙含章聞言擡頭,目光炯炯的去看他,眼中淚水滾滾而下,她忍住哽咽之聲,問王玄,“他是誰?”

王玄,“這是張景陽先生。”

趙含章:“你請他來的?”

王玄苦笑,“我哪有那個本事?張先生上個月又一次拒絕皇帝征辟,說是病了,別說我,就是我父親都見不到他,沒想到他今日會來。”

趙含章便明白了,她捧著手中的麻布膝行上前,跪到台階下,磕頭將麻布奉上,“多謝先生來吊唁祖父。”

參軍和士兵們被罵得臉色青紫,卻不敢對張景陽出手,也不敢攔著趙含章。

張景陽沉默的看著奉到眼前的白布,淚水潸然落下,他抖著手拿了一條攥在手裏,哭得伏倒在階上,“長輿啊,長輿啊,何處歸去,歸去何處啊,嗚呼,嗚呼,大晉嗚呼……”

趙含章深深的朝他拜了一拜,而後起身,回頭看向趙二郎,忍著淚道:“二郎,隨我去報喪。”

趙二郎忙爬起來小跑著跟上,有士兵上前一步,傅庭涵和王玄側身擋住,目光堅定的看著他們。

參軍將士兵扯了回來,“讓他們走。”

奶奶的,上面的人倒是會躲,他都攔了這麽久都沒來人,再攔下去,他們就算不被這些讀書人罵死,之後也會被問罪砍死,既如此,不如放行。

趙含章帶著趙二郎走下台階,一步一步的往街口而去,趙仲輿見狀悄悄松了一口氣,事成了。

姐弟兩個,一人捧著麻布,一人拄著苴杖,沿著街道往外,只要是與趙家相熟之人,他們就會停下跪在大門外報喪,等裏面的人出來接麻布條。

傅庭涵等人緩步跟在他們身後,就停駐在一旁看著。

他看著趙含章在大門前跪下,高舉著手中的麻布條,大聲報道:“汝南趙氏三娘,攜幼弟二郎前來報喪,祖父趙氏諱嶠昨夜薨逝……”

第一遍,屋裏的人聽得不是很正確,陶圩停下手中的筆,豎起耳朵聽,“外面的人在喊些什麽?我怎麽聽著像報喪?”

很快管家便跑了進來,急聲道:“郎主,趙家來報喪了,說趙中書昨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