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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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兩各懷心事,趕在通貴人請安回宮前,先一步回了明德堂。

大概一盞茶功夫後,通貴人也回來了。她身後,還跟著一溜內務府的跑腿太監。

“姬蘭。”通貴人雲鬢精細,一顰一簇,風韻猶存,絲毫不見昨日發病的癲狂,精神頭極好的模樣,眉目含笑示意容淖,“你參加太後萬壽節的新衣首飾都送來了,來過眼瞧瞧可還喜歡。”

容淖眼風粗略一掃,疑道,“這麽多?”

萬壽節裁衣不在宮中四季銷用之內,是皇帝專門撥私庫賞賜諸人的,並無定量,但也不至於一次做七|八套新衣首飾,如此奢靡,有違皇帝崇儉德行。

“不多。”通貴人笑眼盈盈解釋道,“今歲天公反復,晴雨不定,皇上北幸塞外的行程一再耽擱。眼看宮中暑熱泛濫,皇上便決定萬壽節過後,先帶太後、妃嬪、皇子皇女們去暢春園小住避暑,待欽天監擇定日子後,再北上巡遊。超出份例的衣裳首飾,都是為你隨駕北上準備的。”

“今年我被點了伴駕出行?”容淖霎時明白,通貴人今日為何病態全消,容光泛發。

康熙二十年,三藩平,帝業稍穩,皇帝龍顏大悅之余,亦絲毫不肯松懈。立刻惦記起收攏蒙古各部,鞏固塞北邊防事宜。

是以,皇帝在京城以北的蒙古草原建起了木蘭圍場。

木蘭圍場興建,一為接見蒙古各部王公,籠絡管理;二為八旗官兵練兵之用;三為揚本朝弘風,震懾宵小。

每年夏秋,皇帝都會親領王公大臣、八旗官兵、得寵的妃嬪、皇子皇孫等數萬人浩蕩北巡圍獵,住上小半年。

容淖在眾公主中,算不上盛寵,但也並非籍籍無名之輩。可惜她因體弱多病,不宜奔波,從未隨駕出行過。其他公主,不論有寵沒寵,倒都或多或少北行過一兩次。

為此,還曾一度有針對容淖的閑言碎語傳出,要麽諷她得的是面上香火;要麽嘲她福薄。

通貴人聽聞後,氣得撒了兩回病,心中始終堵著一口氣。

近來容淖病情轉圜,康復有望,還被點了伴駕北巡,通貴人可算是把這口惡氣順了,怎能不高興。

“這條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是額娘親自描的花樣子,繡娘用了蜀繡、湘繡兩種織法,靈動又不失貴重,五日後萬壽節穿正好。”通貴人含笑催促容淖,“走,額娘陪你去試穿,看看可還合身。”

“不用辛苦額娘。”容淖把通貴人按在榻上,“您剛從日頭底下回來,安心坐下喝盞涼茶,讓嘠珞伺候我便好。”

嘠珞捧著一堆新衣隨容淖進入內殿,伺候容淖試穿。

“這裙腰富余了些。”嘠珞替容淖扣上團雲琵琶玉扣,喃喃不解道,“奴才記得,秀坊量體裁衣不過是半月前的事。公主近來分明康健精神許多,每日服兩粒藥丸便能抵從前見天不斷的湯藥,可為何這腰肩還變瘦窄了半寸。”

容淖眼皮一跳,不動聲色道,“可能是秀坊量體的宮人弄錯了尺寸。”

“不會的。”嘠珞肯定搖頭,“來為公主量體的是秀坊的老姑姑,一輩子的手藝人,還曾為皇上繡過朝服,最是謹慎的一個人。”

“再謹慎也抵不過年紀大了,腦子犯糊塗。”容淖抿唇,壓低嗓音叮囑嘠珞,“貴人此刻正在興頭上,尺寸錯了這事你莫與她講,私下替我改小兩針便是。一場意外而已,免得引得她多心亂想,認為有人暗地針對。”

嘠珞思及通貴人發狂的模樣,自然忽略了容淖說話時不自然的緊繃狀態,果斷應道,“奴才明白。”

通貴人敏感驚乍,還是不刺激她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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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堂前小庭院中,有一棵前朝栽種的老梨樹。

春時可賞梨花雪落,孟夏能得清甜脆梨。

眼下這時節,坐果的梨樹將將進了落果期。

容淖出門參加太後萬壽節時,打樹下經過,一顆歪梨趕巧掉落在她面前。

她一把用帕子捂住,趁通貴人不備,偷偷咬了一口。

直到行至寧壽宮內入座筵席,牙花子還在隱隱泛酸。

太後作為今日主角,被皇帝、五公主、太子、後妃諸人簇擁其中,歡聲笑語不斷。但因今年並非整壽,筵席操辦聲勢其實算不上太大,一應流程了無新意,全是往年司空見慣的。

容淖與幾位妹妹一同獻禮,說道幾句吉祥話後,便退回原位,心不在焉觀看殿中諸人賀壽。

“六姐姐,你也在瞧她呀!”坐在容淖下首的八公主擠過來,小臉通紅沖容淖眨眼。

容淖其實與八公主關系平平,幾乎只能在宮中筵席碰碰面,私下從無交流往來。但八公主十分熱情,每每見面都愛往她身邊湊。

容淖根本不知八公主口中的‘她’指誰,更不好明說自己在發呆,只能敷衍搪塞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