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5頁)
容淖彎唇,“你當時分明對我又恨又怕。特別是那次我紮錯了針,讓你歪嘴滴涎大半個月後。你每次見我,臉皮子僵得跟唱皮影戲似的,還硬要扯出假笑。”
“虧得公主聰慧,醫術進益,一日千裏,妙手回春,次次都能保住奴才這條小命。”
梁九功絕口不提當年給容淖當‘藥人’時有多提心吊膽,嘿嘿一笑,“而且,滿宮太監無數,奴才能給公主當藥人,是奴才之幸。否則,奴才今日怕是還在擡官房,侍弄腌臜之物。”
容淖被梁九功假惺惺的阿臾模樣逗樂,眼底閃過一絲促狹,慢悠悠又道,“你當真如此想法?那為何我曾聽聞有小太監暗報,說你每日輪值前,要把佛祖、土地、薩滿神像等跪個遍,甚至連掌管茅房的紫姑也不錯過,挨個兒上三炷平安香,祈求不要在乾清宮碰上我。”
“哪個小兔崽子在背後給奴才上眼藥呢,定是嫉妒奴才因得了公主的機緣,有機會在萬歲爺面前露臉!”
梁九功拂塵一掃,氣得跳腳,再撐不住總管太監的假模假樣,嚴辭辯駁,“什麽紫姑!奴才分明拜的是關二爺!關二爺!公主你千萬別信那些殺千刀的讒言。”
接下來的路程,便在二人掰扯梁九功究竟是拜的紫姑還是關二爺中度過。
清溪書屋名副其實,背靠從石林苑,前繞半拉淺溪,水流潺潺。
容淖正好整以暇聽梁九功狡辯信奉紫姑之事,斜裏花樹林中,突然插入一道冷淡嗓音,“是該說你興致好,還是有恃無恐?死到臨頭還在討論神佛,盼著他們能佑你?”
“五姐。”容淖見到靜立山石花樹從蔭下的五公主,有些意外,不動聲色看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微不可察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方才皇帝怒氣沖沖使喚他去傳召六公主時,五公主分明還跪在清溪書屋前。大有事情不解決,她一時半會兒也起不來的架勢。
“我有話對你說。”五公主眼瞼下拉,不復以往清高矜貴的傲然,瞧著竟隱有幾分失魂落魄的黯然。
她上前一步,揚顎示意容淖下轎。
事有反常即為妖。
梁九功覺得來者不善,點頭哈腰賠笑打岔道,“五公主,皇上還在等六公主呢。您二位若有姐妹私話,可否稍後再敘。”
“皇阿瑪累了,已經歇下。”五公主回答梁九功,但目光始終落在容淖身上,“皇阿瑪吩咐過,她暫且不必去清溪書屋。”
這話說得……
觀先前那形式,皇帝分明是要找六公主興師問罪的。
為何片刻之間又改了主意——高高拿起,輕輕給放下了。
今上八歲登基,殺伐決斷幾十年,可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梁九功想不通,容淖亦不明就裏,垂眸斂住一閃而過的失望,示意落轎。
五公主特地等在此處,要與她說的話怕是不簡單。
梁九功忙扶她下來。
夏日衣衫輕薄,容淖身上的杭白素綢柔軟順滑,她只略略擡手,闊袖便後溜了兩分。
金尊玉貴養大的女兒家,雪膚如玉,肌理含香,腕間一對兒琉璃七寶鐲,輕靈晃蕩,響音清脆,甚是悅耳。
梁九功下意識多瞟了那七寶鐲一眼,卻意外發現——半掩在七寶鐲下,那只柔白玉腕上,撒落著一處不起眼的紅點。
這痕跡……
梁九功狐疑頓生,依他給容淖當過多年‘藥人’的經驗來看。那不起眼的小紅點,八成是反復施針數次後留下的!
六公主為何會往自己身上紮針?
要知道宮中可是有嚴令規矩的,皇帝患病,只能用藥,不許施針;其余皇族患病,規矩稍可松泛,但若要施針,也需上報。
是他看錯了?
梁九功凝神,打算細看確認,容淖的手已收回去了,正隨著五公主,默不作聲往清溪書屋近旁的花苑走。
梁九功眉梢輕擰,目送姐妹二人的背影消失,轉頭拉住正欲跟上去的嘠珞,不動聲色打探。
“我近來事多,來暢春園大半月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六公主。方才盡顧著扯閑篇兒,竟忘了問安公主身子近來是否康健。你回去後,記得給我向公主賠個罪,道聲安好。”
“公公勿憂。”嘠珞笑道,“公主近來好著呢。”
自上次容淖吐血後,嘠珞也疑心她的身體並未轉好,只是外強中幹,嚇得連忙把芳佃姑姑請來坐鎮。
可經她近日觀察,容淖並無異樣,病情也沒有反復的預兆。
“如此就好。”梁九功笑得像尊彌勒佛,雙手卻暗自籠在一起,暗自對照,摸索琢磨起那個小紅點的位置——似乎是叫手厥陰心包經穴,隱約記得不算要緊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