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4頁)
吉時至,容淖在禮樂之聲中按規矩拜別太後、皇帝與皇後,以及生母。
宮中無後,空設一席。
生母通貴人患有眾所周知的癔症,不便出席,由小佟貴妃代替。
小佟貴妃在容淖行禮後親自將人扶起來,長指不經意劃過容淖系掛於衣襟上的雲芝瑞草帨縭,盯著花草叢間不起眼的綠松石輕輕一笑。
帨縭為女子出嫁時的裝飾,宮中又用色彩及織繡紋飾來區分品秩。
看起來繁復精致的帨縭,象征著帝姬尊貴的身份,實際其上僅鑲嵌了兩粒花紋一塌糊塗的綠松石。
於有情人而言,卻勝卻人間無數。
容淖蒙著蓋頭,眼前只剩鋪天蓋地的紅。
她沒有察覺到小佟貴妃的目光,只在小佟貴妃柔聲說吉祥話,祝福她往後“平安喜樂,相守白頭”之時,想起了幾月前那個晌午。
她回宮後,躊躇過一段後終於決定告知小佟貴妃有關章翼領的事。
小佟貴妃全程無動於衷,南窗高臥,像是在閑聽她講起一個無足輕重的生人寥落且悲哀的一生。
翌日,小佟貴妃去壽康宮請安時,面上的脂粉卻比平日厚重。
被命婦女官簇擁坐上彩輿時,容淖還在想小佟貴妃,也想通貴人。
到底母女一場。
浩浩蕩蕩的出嫁儀仗逶迤鋪出宮門,沿行街道早已黃土墊道,清水潑街,清新潔凈。
內務府諸大臣在前騎馬導從,前導儀仗隊伍各司其職,舉火把、持燈籠、鋪紅氈、鳴禮樂,後則是護軍隊伍高頭大馬相送,排場非凡。
彩輿在一片吉慶喧囂中抵達禦賜的公主府,至正庭方才落轎,容淖被命婦女官攙扶下輿。
策棱偕族人親長候在外堂恭迎。
隔著蓋頭,容淖依然能感受到有無數道目光一直追隨在自己身上。
或好奇或羨慕或打量。
唯獨一道目光,獨一無二,熾熱得欲要將人燒灼。
同四年前一樣。
容淖的心稍微定了定。
在內務府大臣與女官們的引導下,按照規矩,二人一絲不差的完成婚儀。
入正室,至吉時,挑蓋頭,行合巹禮,二人交臂飲酒。
層疊厚重的婚服袖口微微下滑,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肌膚相觸,皮肉之下跳動的脈搏仿佛在這一刻爆出共鳴。
徹底歸一。
玉繩高,銀河淺,正是夜闌人靜,月白風清。
合巹禮成後,策棱被女官們請了出去,由內務府官員陪同去往前廳待客。
屋內有幾位跟隨過來送嫁的宗室福晉早得了太後叮囑,讓勿要累著六公主,見一應禮儀操持完畢,便張羅著讓眾人退出新房去花廳吃席,留給容淖今日頭一茬的清凈。
折騰整日,容淖又累又煩,見人散了,立刻召來木槿雲芝幫她卸去一身繁復裝束,然後舒舒服服洗浴沐發,泡得整個人暈沉沉後,才拖著一身未散的乏累從浴桶裏出來。直接往喜床上一歪,腦袋半支在床沿,閉著眼昏昏欲睡,任由木槿幫她絞幹頭發。
面上傳來因摩挲而生出癢意時,容淖混沌的腦子依舊在發蒙,身體已率先反應,猛地翻身坐起。
木槿知道她不喜歡被人觸碰,幫她沐發烘發時從來都很小心,頂多會無意中碰一下她的臉,絕不會這樣……流連。
“你……”容淖一腔驚怒,在看清使壞的人是一身紅色吉服的青年時驀地一松。她打量策棱半蹲在床頭手持幹布巾的姿勢,僵硬改口,“你何時進來的?”
策棱不做聲,只是目光沉沉的望著她,眼裏的灼燙瘋狂蔓延。
這副神情容淖有一絲熟悉,仿佛那年被他誑去撿石頭,她踹他肩膀時,他便是這樣一副看掉了魂的模樣。
容淖後知後覺一把攏緊因翻身坐起而散開的領口,擋住曼妙的凸起,並氣得罵他一句,“混賬!”
是有點別扭生疏的聲氣。
策棱聞言甩開布巾,把手搭上腰帶,一本正經詢問,“我讓你看回來?”
容淖繃著臉,精致的下巴微微揚起,一雙眼因困意稍顯煩躁,想也不想便冷聲駁回,“不必,吃虧是福!”
這一幕像極了從前二人不甚熟悉時,公主殿下每次都拿眼風夾他,十足的嫌棄勁兒。
還好,四年過去,她還是她。
沒有因為這樁婚事過多消磨自身。
“嗤——”策棱終是沒忍住笑出聲。
在他揶揄的笑眼裏,容淖先是瞪他,後來也莫名其妙跟著他淺淺勾唇。
四年的疏離在相視而笑的這一刻,風流雲散。
紅燭昏羅帳,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
男子與女子,雄姿英秀與紅粉花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