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火車上什麽人都有,各種新鮮事不斷。這不,兩個小夥子正在操作錄音機,身邊圍了一群人,大家都在看新奇。其中一個小夥子,隨手指著身旁的一個小孩,讓他唱歌,小孩張嘴就來:“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偉大領袖毛主席,指引我們向前進。”

小孩唱了幾句,小夥子擺手讓他停下,然後小夥子開始播放錄音,只聽小孩的歌聲從錄音機裏傳了出來。這下子可熱鬧了,圍觀者驚訝得議論紛紛:“聲音跑機器裏面去了!這東西稀奇啊!真好玩!”

“這叫錄音機,能把聲音錄在磁帶上。日本三洋牌的,都沒見過吧?”小夥子解釋說。

“我唱個歌,給我錄錄唄?”有乘客提要求說。

“沒問題。”小夥子話剛說完,心急的乘客就唱了起來:“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您的光輝思想永遠照我心;春風最暖毛主席最親,您的革命路線永遠指航程……”

這首歌膾炙人口,圍觀人群、整個車廂的乘客都跟著唱了起來。歌聲隨著行駛的列車飄蕩。

坐在車廂連接處的老瞎子聽著歌聲,嘴裏嘟囔說:“新鮮玩意,聽聽動靜得了,這輩子是見不著啥模樣了。”路過的馬魁聽見這話,蹲下來說:“就是個長方形的硬殼子,裏面能放磁帶,按下按鍵就能錄音了,要不你也去錄一段?”老瞎子搖搖頭,他不會唱歌。馬魁說,能說話就行。

嘮了一會兒,馬魁轉上正題:“老哥,你這麽一年到頭地在車上找閨女,那不是大海撈針嗎?”老瞎子說:“大海再大它也漫不出天去,針頭再小它也有分量。我這輩子就這一個念想,早晚得把閨女撈出來,人得有點念想才有奔頭,是不?”

“老哥,回頭你把閨女的特征跟我說說,興許我能幫上點忙。”

“沒用,這些年了,她早變樣了,你這份心我領了,你是個好人。”

馬魁和老瞎子正嘮著,只見侯三金走了過來,他一看見馬魁,步子一慌,倒退了兩步。

馬魁站起身問:“你怎麽一見著我,就倒著走呢?”

“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唄。”侯三金說完,想了想又覺得別扭,他撓了撓頭,接著說:“哥,我可沒說你是蛇。”

“我是井繩。”

“前面挺熱鬧啊,我看看去。”侯三金說著,就朝著前面圍觀的人群奮力擠去。

不一會兒,侯三金又擠了回來,壓低嗓門對著馬魁說:“哥,味兒不對呀。”

老瞎子忙提鼻子聞著,侯三金提醒馬魁,有可能是換湯不換藥。馬魁點點頭,謝過侯三金,他齜牙一笑,都是一家人嘛。

馬魁走到紮推的人群外,高聲喊道:“大家要注意,看好自己的貴重物品,別只顧著看熱鬧!”圍觀群眾還在唱歌,他們的情緒被帶動起來,沒人在意馬魁的喊話,也沒人聽得清他喊話的內容。各種聲音混雜一起,像一鍋熱氣騰騰的粥。

馬魁正想著怎麽讓大家安靜下來,突然身後一陣哨聲傳來,這哨聲尖銳刺耳,眾人忙回頭觀望,頓時就安靜下來。是汪新在吹哨,他得意地瞟了馬魁一眼,高聲喊:“大家注意了!不要光顧著看熱鬧,請看好自己的貴重物品,以防丟失!”

帶錢攜物的乘客聽到提醒,立刻緊張起來,連忙查看自己的財物,摸兜的摸兜,看包的看包。車廂裏頓時亂作一團,不時傳來乘客大驚失色的叫嚷聲:“我的錢包哪去了?”

“我新買的料子誰給我拿走了?”

“我的帽子呢?”

就連侯三金也不放心地朝自己小腹上摸了摸,他大吃一驚,哭喪著臉對馬魁號啕:“壞了,我放褲衩裏的五百塊錢沒了!”馬魁讓他再仔細找找。侯三金急得忘了掩飾,脫了褲子給馬魁看,說他的五百塊錢就放在防盜褲衩裏,可不沒了嗎?

馬魁看了看,告訴侯三金,他的褲衩穿反了,那錢在他腚後藏著呢。侯三金一摸,錢果然在暗兜裏,笑逐顏開地說:“可嚇死我了!”

汪新湊近馬魁,低聲說:“馬叔,我看那兩個拿錄音機的小子眼熟,那回唱二人轉的好像就是這幫人,這回不能讓他們跑了!”

馬魁低聲說:“那倆人是幌子,在沒找到幌子底下的人之前,不能動手。”

汪新表示明白。馬魁大聲招呼丟失東西的同志去餐車做筆錄。這時,擺弄錄音機的小夥子往馬魁近前湊,笑嘻嘻地說:“警察同志,要不要也來唱一首,我給你錄下來?”

馬魁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哪會唱歌啊,你們唱,好好唱。”

馬魁看到有個人鬼鬼祟祟地朝另一個車廂連接處走去,遞給汪新一個眼色。汪新會意地點了一下頭,悄悄跟了過去。小偷在車廂連接處停了下來,躲在角落翻著一個錢包,汪新正要動手。不料這家夥早已察覺,立刻把錢包扔在地上,大呼小叫道:“這誰錢包啊?誰錢包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