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禦射(第3/7頁)

“你屆時上馬,先走兩步,便假裝不行了認輸,或者不要與人比較。我看每年明義堂的那些小姐們,許多都是這樣的,有時候上馬到最後根本沒跑,就一路慢走到終點,不也過了?”他搖頭晃腦,“你們姑娘家莫要太拼了,保護自己才最重要,那校驗場如此大,萬一你摔著了傷著了,可是得不償失。”

姜梨聽他一席話,知道姜景睿也是好意,心裏想著,姜景睿和薛昭到底是不同的。

倘若是薛昭,必然要講:“你既然都要和人比試了,當然要學好。萬一摔著了傷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一定要把騎術箭術練到最好,一旦發生什麽事,也能應付有余。姑娘家怎麽了?姑娘家也要拼!”

姜梨不由得笑起來。

“你笑什麽?”姜景睿奇道:“我說得很好笑麽?我剛才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姜梨,我可是看在親戚的份上才好心來提點你,你這般頑固,屆時可不要找我哭鼻子。”

“放心,我肯定不找你。”姜梨道。

“你!”姜景睿一甩袖子,“我說不過你,隨你吧!”氣哼哼地站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住,道:“府裏有我的馬術師父,你等會子要是想去找他,直接去就是了,我和他已經打過招呼,你至少上馬後不能被甩下來吧?”交代完這麽一句,姜景睿才是真的離開。

“姑娘,”桐兒擔心地道:“禦射真的那麽危險麽?要不別去了。”她和姜梨在庵堂裏呆了八年,當然曉得姜梨沒有學過什麽勞什子禦射之術。雖然姜梨也沒有學過琴樂書算禮什麽的,但那些到底不會有危險,比就比了。這一旦關系到危險,桐兒總不放心。

“沒事。”姜梨道:“我自有主張。”她心裏隱隱猜到了季淑然為何在白日裏對她一反常態,既然校驗場上刀箭無眼,隨時可能出危險,在那個時候出的危險,便只能是個意外。

“意外”隨時可能會發生。

可她不怕意外,因為她能應付有余。

這就是“底氣”。

燕京城城西處,肅國公的府邸裏,此刻亦是一片安靜。

肅國公喜歡艷麗多姿的東西,是以他的府邸繁復迤邐,修繕得極為精巧豪奢。門前就是安定河,河水邊是無數華美樓宇,但這些翹角飛檐的小築都不及那棟朱色的大宅來得顯眼。

今日,國公府上沒有熟悉的戲腔傳來,安靜得有些匪夷所思。

老將軍——肅國公姬蘅的祖父姬大川正蹲在院子裏練刀。那院子十分寬敞,四周都是錯落有致的芬芳花草,不少還是珍稀品種,卻被姬大川帶起的刀風“簌簌簌”地砍斷了不少,落在地上,脆弱得讓人生出哀戚。

躲在房檐上的幾個護衛們頓時叫苦不叠,這一批波斯菊可是國公爺花大價錢從海商手裏買下的舶來品,精心伺候了幾個月,總算結出幾個花骨朵,就這麽被老將軍糟蹋了,國公爺瞧見了回頭又得好好“體諒”他們。

真是太可怕了。

姬大川如今年過花甲,身材卻仍孔武有力。他生得鶴發童顏,依稀能看得出當年是個俊美男子,如今年老了,仍是個年老的美男子。他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一雙眼睛卻仍炯炯有神。夏日裏就打了個赤膊,手腕上綁著一塊紅錦,左右手各持一把刀,正在練雙刀。

再這麽下去,國公爺這一批波斯菊都要陣亡了。一個看上去忠厚的侍衛忍無可忍,終於站出來,制止了姬大川的這個行為,他道:“將軍,已經很晚了,先去用膳吧。”

姬大川聞言,停了一停,“刷”的一下收回手中兩把彎刀,問:“姬蘅兔崽子呢?”

侍衛道:“……大人剛回府。”

“他今天不是聽人彈琴去了嗎,誰彈得好?”姬大川聲音洪亮,說的話卻仿佛姬蘅今日是去逛花樓聽小曲,回來說說哪個姑娘唱得好長得美似的。

侍衛忍了忍:“首輔姜家的二小姐奪了魁首。”

“二小姐?”姬大川一邊去披衣服往外走,一邊道:“不認識。是首輔家,姜烏龜呀……”

侍衛望著滿地殘花,無奈地嘆了口氣。

屋裏,姬蘅倚在榻上,漫不經心地玩著扇子。

若是有人能進姬蘅的房間,定會大吃一驚。這位生性喜奢艷麗的肅國公,書房竟是出人意料的素淡,甚至稱得上肅殺。整個書房寬敞到近乎空曠,全都是黑白梨木,沒有多余的裝飾,讓人覺得空空的。

然而目光落在他那張漂亮的臉上,頓時又覺得空落落的房屋也變得滿足了。

燈火發出微妙的燈光,屋裏還坐著一人。

陸璣仍舊穿著一身青衫,留著山羊胡,笑眯眯地道:“今日大人去了校驗場,觀看琴樂如何?”

“非常無聊。”姬蘅懶洋洋道。

“可明日大人還得繼續觀看禦射,有勞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