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探(第4/5頁)

她看向姬蘅,這個答案姬蘅顯然是不信的,因為他點頭的模樣也很是敷衍,仿佛大人早已看穿小孩子拙劣的謊言,又不願意與小孩子深究,便假意點頭,表示相信。

但姜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姬蘅好像一個無所不知的寶庫,而她對姜家一無所知,她最大的缺陷恰好能由姬蘅補上,所以恨不得姬蘅能告訴她所有的事。

“柳文才現在在什麽地方?”姜梨問。如果可以,找到柳文才,也能算作一樁證據。

姬蘅道:“死了。”

“死了?”姜梨驚訝。

“季淑然親自吩咐人弄死的。”姬蘅說的仿佛家常一般隨意,卻令姜梨感到毛骨悚然,他道:“在小產之前,就派人弄死了。據說,”他笑容暗含譏嘲,“柳文才還做著能靠季淑然在燕京重新過上從前富家公子日子的美夢,季淑然許諾給他銀子,讓他在燕京最好的地段開賭場,第二日就死在了屋裏,還是喝酒醉死的。”

姜梨說不出話來。

一日夫妻百日恩,柳文才和季淑然到底也有過多年的情義,縱然柳文才後來另娶他人,但多年以後柳文才再回燕京,季淑然與他有了骨肉,就能說明,季淑然怕是對他仍有余情。

仍有余情,卻能頭也不回地殺了他?

姬蘅像是看出了她的難以理解,道:“季淑然可不愛他。”

“不愛?”

“柳文才落魄了。”姬蘅淡道:“一無所有,季淑然是首輔夫人,怎麽可能還看得上柳文才。她同柳文才在一起,是報復當年柳文才的拋棄。她一開始,就想著要拋棄柳文才,不僅如此,還要對方的命。難怪世人都要說,”他感嘆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他說得感嘆,語氣裏,卻帶著看戲之人特有的散漫與譏嘲。

“起先我不覺得,”姜梨道:“我不認為自己妨礙了季淑然的路,即便妨礙,也不必拿走性命。但聽你這麽一說,我明白了。如季淑然這樣的人,從骨子裏就是刻毒的,即便我不招惹她,她也會除去我。因為她惡毒。”

“難道你現在才知道?”姬蘅道:“你與她交過手,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他唇角含笑,語氣悠淡,說得好似渾不在意,但姜梨卻曉得,姬蘅的每一句話都值得推敲。今日他主動上門,大大方方地與自己分享他所知道的秘事消息,表面上看他是吃虧了。可實際上,這一趟,姬蘅收貨也不少。

他怕是已經懷疑到自己這個姜二小姐的不對勁了。

姜梨不覺得意外,不管姬蘅猜到什麽,她要做的,從來不會改變。

姜梨看向姬蘅:“無論如何,多謝國公爺告訴我這些。”

“其實我本想不想告訴你這些的。”姬蘅盯著她,玩味般地道:“你看起來又善良又天真,真相總是殘酷的。但是……阿狸,”他喚“阿狸”的時候,原本平淡無奇的兩個字,似也含了爛漫春意,悱惻纏綿起來,他說,“你要活下去,走得更遠些,就必須早點看清事實。而且,你接受得了,對嘛?”

姜梨也笑了,道:“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對陛下說的話,對我說亦是一樣的道理。國公爺告訴我事實,我感謝都還來不及。”

“但是知道真相,活得太清醒,可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是麽?”姜梨盯著他的眼睛,“國公爺不也是這樣過來了。”

有一瞬間,姜梨感覺到,就連他眼睛下的淚痣,也變得更加鮮艷了一些。他唇邊的笑容僵住,或者說消失了。只是看著姜梨,神情沒有挑逗,亦沒有撩撥,沒有審視沒有探尋,只是劃過一絲很復雜的東西。

半晌,他重新笑起來,道:“被一個小姑娘看穿,說出去好像挺丟人。”

“世上沒有人敢認為您丟人的。”姜梨笑。

姬蘅忽地伸手,擒住她的下巴。

他的指尖微涼,很難想象,容貌如此深刻艷麗的人,指尖沒與暖意,仿佛也帶了外頭的寒露。他側過身子,欺身逼近,自上而下盯著姜梨,嘴角笑意加深,語氣喃喃:“你這張嘴實在太甜了,讓人很想嘗一嘗。”

姜梨的身子僵住了。

她並不懼怕姬蘅,就算姬蘅喜怒無常也好,勃勃野心也罷,但她窺見的姬蘅內心,並非無跡可尋。但當姬蘅對她做出曖昧的舉動,她就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能一把推開她,事實上她也做不到。她曉得姬蘅是覺得好玩,是帶著惡意的捉弄,但當對方的氣息越來越近,可以看得清楚他長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可以看得見對方眼眸裏清晰地自己。看見他有趣的目光,看見他微翹的,紅潤的嘴……姜梨忽地垂眸,避開姬蘅意味深長的眼神,拒絕再向姬蘅展示自己的脆弱。

他的唇在距離她只有一毫厘的地方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