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女童(第2/5頁)

姜景睿仍舊不信:“好的不好的都被你說了,你一張嘴說了算,我們信不信又有什麽關系?”

“貧道並非心口開口,被邪祟產生,最可能表現出來的便是性情大變,判若兩人。俗話說,人的性情不會一朝一夕就變化得翻天覆地,便是性情變了,過去的習性和本質還會留存舊時模樣。這位小姐,是否可是性情巨變,同從前大不一樣?”

這話一說,院子裏的人再次沉默了。

姜梨可不就是從青城山回府之後,性情大變?想想從前的姜梨,被送往青城山之前,性烈如火,驕縱爛漫,倒是個什麽情緒都會寫在臉上的性子,愛哭。時間飛快過去,再回來的姜梨,卻讓府裏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看不透了。

她冷靜,溫柔,總是帶著柔柔的笑意,但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卻沒人知道。她不再哭了,她甚至連“害怕”“委屈”這樣的情緒都沒有。無論遭遇到了什麽,她也只是笑一笑。

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是了……”一片寂靜中,季淑然的聲音響了起來,她道:“梨兒回到府後,的確是同從前大不一樣了。性情比從前變得穩重,卻不像個十五歲的姑娘。幼瑤年紀與她相仿,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她從前愛吃葷腥,最愛吃廚房做的羊肉羹,如今一聞到羊肉就惡心,比起葷腥來,更愛吃青菜……什麽都不同……”

這就迫不及待地想往她身上定罪了麽?姜梨冷眼看著季淑然一樁樁一件件的數落自己與姜二小姐的不同。她沒說一句,院子裏的人面上的疑竇就增加一分。是了,她本就不是真正的姜二小姐,更與姜二小姐無論是成長歷程還是性情喜好,都沒有一分相似的地方。所以季淑然要找她們的不同,輕而易舉,這樣算起來,她們似乎沒有一點重疊的地方,根本就是兩個人。

這些懷疑,姜老夫人和姜元柏一定也有,只是他們不如季淑然記得清楚,而季淑然在這時候說出來,無非是讓大家更相信沖虛道長的話一點。

從某種方面來說,季淑然也算是曉得了一些真相。

姜梨不回嘴,也不辯駁。等到季淑然一樁樁一件件說完了,憂心地看向姜元柏:“這麽說來,梨兒的確是同從前大不一樣……老爺,我可不是在懷疑梨兒真是什麽邪祟。但這一切都是為了梨兒,為了姜家著想。要是梨兒……梨兒真成了勞什子邪祟的宿主,道長一定有辦法將邪祟驅趕出來。到那時,梨兒不就沒事了麽?”

姜梨道:“母親。”

季淑然朝她看來,眼裏甚至還有點淚光,看上去,還真是一心為她著想的慈母。但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像是害怕被邪物沾身。關於做戲這回事,姜梨私心裏也很佩服季淑然,總覺得季淑然這副模樣,應當能在姬蘅眼裏成為燕京城數一數二的戲子了。

“母親自來慈愛,不管姜梨是不是真的邪祟,給姜梨說話的功夫,總還是有的吧。”

姜老夫人看向姜元柏,姜元柏盯著這個陌生的女兒,道:“說罷。”

“道長說得沒錯,人的性情喜好一夜之間的確不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我離家去往庵堂,不是一夜,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月兩月,是八年。”

“八年時間,不能稱之為短吧。”她笑盈盈地看向沖虛道長。

對上女孩子柔和的眼神,沖虛道長心頭詫異,卻也還是點了點頭,道:“是很長的時間了。”

“很長的時間,許多事都發生了變化。母親所說的我與三妹年紀相仿,性情卻天差地別,且不說人與人之間,本就有各自不同,便是要我與三妹一樣天真爛漫,對我來說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她唇角的笑容一如既往,“柳夫人當日來青城山拜佛,偶然見到了我,不知大家有沒有注意她的話,當日見到我的時候,我正在祠堂裏罰跪,一天一夜滴水未沾。”

“對我來說,這都是生活常態,吃不飽穿不暖,更是習以為常。這樣的境況下,請恕姜梨無能,實在難以天真爛漫得起來。”

這話說出來,姜老夫人和姜元柏臉上都有些無光。姜梨當年在庵堂裏過的是什麽日子,他們雖然從未遣人打聽過,但也曉得,庵堂裏的日子,定然很苦。只是那時候因著姜梨害得季淑然女小產一事實在令人生氣,便也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她。

如今當著整個姜府的面舊事重提,雖然姜梨沒有用控訴的語氣,卻猶如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姜老夫人和姜元柏臉上。

“再來說習慣,我幼時的確喜歡吃葷腥,喜歡睡軟軟的床,甚至連衣裳布料都喜歡顏色鮮艷針腳精致的。但我在庵堂裏的多年,哪裏來的羊肉羹,鋪的床被子都只有一床,冬日裏縫上棉花,夏日裏又把棉花掏出來。母親可能不知道,那棉花都快被折騰得只剩棉渣了。人的環境就是這般,還如以往一般的習慣,怕是姜梨無法呆下去,早就瘋了。所以改掉習慣,不過是為了活下去。別說鮮艷的衣裳,廟裏有多余的緇衣,都好得過衣不蔽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