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表白

馬車在夜裏行駛,熟悉的路程,熟悉的夜風,姜梨坐在馬車裏,卻是陌生的心情。

人世間的緣分,大抵是很奇怪的,從桐鄉到燕京城,相隔千裏,沒料到她從桐鄉嫁到了燕京,有了前生和沈家的那麽一番糾葛。而和沈玉容永寧公主之間的恩怨,又令她變成了姜梨,成為姜梨以後認識的諸多人,莫名令她和姬蘅有了交集。

國公府和姜府的這條路,其實也不過一年半載的功夫,她就像已經很熟悉了。以至於在分別得時候,也生出不舍。從一開始的驚訝,覺得夜裏出府的舉動實在出格匪夷所思,到後來習以為常甚至會主動前往,變化是什麽時候發生的,沒有人發現。

以後這樣的舉動不會有了,這樣的心情也不會有了。那種不安忐忑,又包含著期待和安心,復雜交織的感情,想來都不會有了。姜梨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難過,也許想起來的時候會有一點傷心,但的確是不後悔的。雖然離開了燕京,離開了安定的生活,但她可以帶著父親,將薛昭帶回家鄉,或者甚至就帶著薛昭的骨灰,遊遍四海,也算完成了薛昭的舊時夢想。

前半生一直禁錮在宅院中,也是時候飛出去了,人生在世,自由到底是可貴的。

於是她的嘴角又輕輕揚起,之前的傷感也都不翼而飛,就算要道別,也應該笑著道別。比起剛剛成為姜二小姐的她來說,現在的一切已經比她開始想的要好多了。永寧公主和沈玉容的大仇已報,父親還活著,她還可以有未來,到底也不賴。

馬車在國公府門口停下,姜梨跳下馬車,隨著趙軻一同往國公府內走去。

每一次到國公府的時候,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姜梨也沒有認真地,好好地端詳國公府,今日她卻看得格外認真,像是要把這裏的一草一木都鐫刻在腦海中,記得清楚,這樣一來,日後回憶起來的時候,也能做貯藏多年,而不是經年一過,記憶日漸模糊,都忘記了自己曾經來過的地方是什麽樣。

她的異樣舉動被趙軻看在眼裏,趙軻越發得莫名其妙,待到了院子裏,趙軻先讓姜梨在這裏等待,自己去通報,又過了一會兒,趙軻道:“大人在書房,二小姐隨我來。”

姜梨跟著趙軻到了姬蘅的書房,書房的門虛掩著,姜梨推開門走了進去,趙軻在身後把門帶上了。

姬蘅坐在桌前,他在看折子一樣的東西,桌子上摞得老高,見姜梨來了,他就站起身,沒再管那些折子,走到小幾前坐下,道:“你怎麽來了?”

桌上還是兩只茶盅一只壺,他也自然地給姜梨到了一杯茶,和過去無數次做過的那樣,這在他看來幾乎已經是習慣了,在姜梨這裏,也險些成自然。姜梨跟著坐下來,姬蘅把茶盅推到她面前,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茶,一邊倒一邊道:“怎麽不說話?出什麽麻煩了?”

姜梨忽然失笑,姬蘅說這話,好似每次她來都不是什麽好事,帶著一堆麻煩來尋求幫助似的。不過轉念一想,姬蘅說得也沒錯,而且他嘴上說得厲害,事實上每一次都替她處理妥帖了。

姜梨端起桌上的茶盅,夏天喝的茶是提前晾好的,帶著晚風的淡淡涼意,微苦卻清香。姜梨笑道:“其實我今日來,是同國公爺道別的。”

姬蘅喝茶的動作一頓,他放下茶盅,看向姜梨,琥珀色的眸子裏是意味不明的神色,他問:“道別?”

“這一年來,多謝國公爺照拂了。雖然一直說日後國公爺有需要,我定會用盡自己的全力來幫助,國公爺每次都說我在說謊,現在看來,可能國公爺說得沒錯,我大概是要食言了。”她笑得溫軟,“我要離開燕京城了,日後很可能不會再回來。臨走之前希望和國公爺道別,否則不告而別這種事做出來,未免顯得太沒有良心。”

姬蘅挑眉:“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日後不會回來?姜元柏可知道此事?”

姜梨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是瞞著他的,或者說,我要離開姜家,離開燕京。”

“這不是離開,是逃亡。”姬蘅問:“姜家逼你做了什麽?”

姜梨笑著搖頭:“是我自己的主意。”

“是殷之黎的事吧。”

姜梨頓住。

年輕男人手持茶盅,茶盅卻襯得他的手格外好看,他神情漫不經心,語氣卻篤定,道:“殷家逼婚了?”

他竟然猜到了?

姜梨一想也是,姬蘅既然成天都注意著殷家,自然曉得殷湛之前打的什麽主意,自己這麽急急忙忙地要走,也不難猜是什麽原因。

姬蘅蹙眉:“他們怎麽敢逼婚?”

“是賜婚。”既然姬蘅都知道了,姜梨也不準備隱瞞,她道:“我的丫鬟聽到父親和老夫人的談話,殷湛打斷在慶功宴上,陛下論功行賞的時候,以戰功換一門賜婚,賜婚我與殷之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