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氣氛驟然沉重下來,二人對立而坐,一時無話。

遠處後山林子裏傳來不明野獸的嘶吼聲,雲胡猶如驚弓之鳥,嚇得癱軟在地上,一連打了個好幾個寒顫,有狼!後山野林子裏有狼!他不能去後山了!前些年,村裏就有小孩在夜裏被野狼叼走了,人找到的時候,肚子裏都被掏空了!他若是去後山,也會沒命的。

謝見君被野獸的嘶吼聲驚得陡然回神,他往後山方向張望了兩眼,這古時山林間有猛獸出沒是常有的事兒,但他不曉得,明明離得這麽遠,雲胡為何看起來如此害怕,好似失了魂魄。

他理了理思緒,繼續開口道,“雲胡,我同你說這些,其實是有事兒要請你幫忙 。”

雲胡嘴張得似是能吞下一個雞蛋,他手指指自己,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謝見君被他這副憨態逗笑,抿了抿嘴,“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原來的謝見君是個小傻子,乍然這性情大變,肯定會惹人生疑,萬一被人瞧出什麽來,也是個麻煩事兒,我想請你幫我把身份圓過去。

你此番幫了我,之後你若是想要離開,我便尋裏長給你立一份和離書,放你走,若是想要暫時留下,咱們就以兄弟相稱,搭夥過日子,可好?”

雲胡腦袋懵懵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謝見君的話,他訥訥地點點頭,想著眼前這人,即便是來借屍還魂的野鬼,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鬼。那晚,他在靈堂裏給蕓娘守靈時,他還來給自己蓋衣服呢,只不過那會兒他困極了,只隱隱約約看清來人是誰,便糊裏糊塗地睡過去了,想來,那個時候,他看到的人就是現在的他。

而且,謝見君說了,不會趕他走,他不用擔心自己無處可去,更不用懼怕要被娘打死了。雲胡心裏隱隱輕快了些,但他不敢表現得太高興,故而,只小聲地試探著問起,

“你、你能讓我、讓我吃飽飯嗎?我吃的一點、一點都不多,以後也可以、少吃些。”

謝見君看著他瘦弱的小身板和遮掩在衣服下還未消去的青紫痕跡,當下心裏一軟,下意識想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剛一擡手,雲胡立時縮起脖子,緊閉著眼,身子戰栗不止,謝見君當是以為他害怕自己,便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輕笑道,

“行,多吃一點也沒有關系的。”

————

入夜,

歇下兩天的疲憊,加之壓在心頭的心事兒有了進展,謝見君終於能寬下心來,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不等他睡熟,隱隱有嗚咽聲入耳。

他打了個激靈,驀然睜開眼,滿崽躺在自己的臂彎裏,睡得正熟。

不是滿崽,那就是....

他扭身往炕頭另一側望去,漆黑的夜幕下,薄被包裹起來的一小團此時正微微地顫動著,湊近能聽到很輕的極力壓抑著的泣聲。

“雲胡?”他伸手輕拍拍那一小團,可誰知,薄被下的人抖得愈發厲害了。

他將蒙蓋住腦袋的被子扯開一個角,細瞧雲胡瑟縮在薄被下,艾艾戚戚地小聲哭著,眼睛紅紅的,連面頰都染上了一層潮濕的潮/紅。

“怎麽了?”他嚇了一跳,忙溫聲詢問道。

“吃得、太飽了,我肚子、肚子疼。”雲胡緊扣著小腹,抽抽惙惙地嗚咽道,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砸下來,洇濕了枕巾。

謝見君了然,雲胡的日子不好過,以前恐怕常常吃不飽,這饑一頓飽一頓的,早早地就把脾胃折騰壞了,加之他晚上又吃了碗不怎好消化的面,這會兒定然是積食了。他弟弟見寧幼時也曾吃撐了零嘴,積食哭鬧了一整夜,他給揉了好久的肚子才哄得他消停下來。一想到這,他將懷中的滿崽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挪,坐直身子,把躲在薄被下的雲胡給扯出來。

雲胡身子緊繃著,被謝見君扯出被子,仿佛一尾離了水的魚,平平板板地躺著,僵硬得很。

“別怕,沒事的,我給你揉揉肚子,一會兒就好。”隔著薄薄的裏衣,謝見君手捂在他腹部,低聲細語道,語氣溫和得似是在哄孩子一般。

溫熱的掌心打著圈地揉撫,升騰起陣陣滾燙的熱意,很快,雲胡便覺得紓解許多,原是錐心的疼痛逐漸褪去,苒苒間,他在謝見君輕柔的按摩下有了困意。他不敢繼續勞煩謝見君,懼怕他嫌自己是個麻煩精,悔了主意,忙顫顫巍巍道,“我、我沒事了、你快去、快去睡吧、趕明兒我就幫你、幫你...”

“不疼了?”,謝見君收回手,眼底噙滿笑意,見眼前人怯怯地點頭,他復而躺下,將堆到炕沿兒的薄被拉過來,蓋在他身上拍了拍,“睡吧”。

借著皎潔的月光,雲胡側身躺在炕上,偷偷打量起他來,謝見君本就生得好看,如今又不似從前那般佝僂著身子,他身形頎長毓秀,斯人如玉,面上總帶著溫煦寬和的笑意,一雙桃花眼多情深摯,笑起來時,宛如春風萬裏,輕拂過他的心頭,抹去了料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