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衢州學府建校至今已逾百年, 無數楚才輩出。

學府外墻上是燙金刻的“博學,憤思,明辨, 篤行”八個大字, 據說是由當年建校時, 任職衢州的知府大人, 親筆題名。

學府內學齋近百間, 設有先師祠堂, 供奉著建校以來的先師先賢,所有初入府學的學子都要來這兒祭拜上香。

開學第一日,新生們在學齋裏聽完山長的訓話後,便由夫子引著,入先師祠堂, 行祭拜禮。

今年一同入府學的共有十位學生,除卻像謝見君這般成績兼優, 由知府大人亦或是當地縣衙舉薦而來的寒門學子, 亦有世家子弟和豪紳之子, 會通過別的門路進來。

往先師祠堂走的路上, 一身著素色長衫的書生忽而湊近謝見君身邊,小聲問道,“你就是今年院試的那位案首吧?”。

謝見君一怔,垂眸望著眼前這個只到自己肩膀處的瘦削書生, 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是你,方才,我可聽著山長喚你名字了....我叫宋沅禮, 是南陽鎮過來的,我家先生之前還拿你, 同我作比較來著...”,那書生笑得眉眼彎彎,一雙圓眸清澈明亮,瞧著還有幾分稚氣未脫。

謝見君登時抿嘴笑了笑,只覺得這小書生年紀怕是不大點,性子同盧笙似的大大咧咧,挺招人喜歡。

“在下謝見君,見過宋兄..”

“客氣客氣,叫我沅禮便是...”,宋沅禮滿不在意地擺擺手,自顧自地跟謝見君嘮起了閑話,大多都是南陽老家的一些趣聞,一直到先師祠堂,他還巴巴地一直沒停嘴,惹來夫子一記怒瞪才耷拉下腦袋,不敢造次。

這先師祠堂乃是一間小室,四面掛著歷代鴻儒的題字,正中間是一處長桌,擺放著先師先賢的牌位。

謝見君等十位學生各分了三炷香,由夫子帶頭,躬身行禮三鞠躬,誦讀衢州學府祖訓學規,而後依次上前祭拜。

整個過程莊嚴且肅穆,誰都不敢出聲,一直到出了祠堂,才聽著身邊人紛紛松了一口氣。

夫子又引著他們將學府內轉了一遍,挨個介紹了膳堂、寢廬、藏書閣等地方,才回了學齋。

衢州學府都是小堂課,一間書齋僅有十人。謝見君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宋沅禮坐在他面前,其余八人各自三三倆倆圍坐在一起。

因著早先就領了書本回來,夫子簡單訓了兩句話後,便帶著幾人開始誦背,謝見君有些不適應這種搖頭晃腦的誦讀,只一會兒功夫便覺得頭昏腦漲,好在夫子及時被山長叫走,他趴在案桌上,緩了緩神。

“我們書院,只有三歲開蒙的孩童才這般讀書..”,宋沅禮顯然也沒見識過,兀自靠在椅子後背,同謝見君抱怨時,連語氣都聽著蔫蔫兒的。

“習慣就好了。你若是不舒服,只管同夫子說,我瞧著夫子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之人。”,謝見君見他臉色有些發白,像是身子不太爽利之人,便出聲關切道。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我來府學讀書,青哥一再囑咐我要謙遜低調,我可不敢去觸夫子的黴頭!”,宋沅禮連連搖頭,好似想起了什麽驚恐之事。

“那..”,謝見君剛要開口。

夫子去而復返,見他二人交頭接耳,當即就將人叫了起來,一人先給了一手板子,“把方才誦讀過的段落,背於我聽聽。”。

第一日上學就挨了手板,謝見君攥了攥發麻的掌心,略一沉吟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親後有定....”。

“停..”,夫子開口打斷他,紅木戒尺點了點宋沅禮的案桌,“來,你接著背..”。

宋沅禮立時汗毛都豎了起來,磕磕巴巴地背誦道,“定、定親後能靜、靜親後、能安、安親後能慮、慮親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夫子挑不出二人毛病來,又聽著他倆著實都背了下來,便揮揮手,讓他二人坐下仔細聽講。

“切...背下來有什麽了不起的...”,謝見君剛坐下,便聽著離他不遠處,隱隱有說話聲,聽上去不太友善,他余光中瞥了一眼,的確瞧著有二人,眸光不善地往這邊瞄,其中有挑釁者還瞪了他一眼。

他不動聲色地回眸,不再理會。

學堂裏的小課乃是一個時辰一堂課,轉眼下課時,已是中午。

他收拾好書袋,同宋沅禮一前一後地出了學齋,相伴著往膳堂走。

“你可真厲害,夫子竟然會讓你做他的助教,不愧是案首!”,宋沅禮這個話癆又閑不住。

“沅禮謬贊了,只是幫著夫子收收作業罷了。”,這課代表的職位,謝見君從前上高中時也曾擔任過,大抵夫子也是看在他所謂的案首的名頭上,才給他安排了這個活計。

“哎,真好,我要是能做夫子的助教,青哥肯定高興壞了,說不定還會給我燉豬蹄吃呢。”,宋沅禮咂摸咂摸嘴,一臉的陶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