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季宴禮沒來學齋上課的幾日, 原先天天往豆腐坊跑的季子彧,忽而也不見了人影兒。

聽雲胡說,起初那幾天, 跟著他在豆腐坊幫忙的滿崽總假作不經意, 朝著門口頻頻張望, 興許就是再等季子彧。

為這事兒, 謝見君轉日下學後, 特地跑了趟季府, 開門的是常送滿崽回來的福伯。

他拱了拱手,“福伯,久不見宴禮來學府,晚生想來問問是否家中出了什麽要緊事兒,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季宴禮離開學府那日,臉色極差, 他這人一向是吊兒郎當, 喜怒不形於色, 除去在府衙那次, 從未見他這般失態過。

福伯笑眯眯回禮,“勞謝公子掛念,大公子近日來瑣事纏身,恐是一時半會兒都去不得上課了。”。

“那子彧呢?也不見子彧來找滿崽玩了。”, 謝見君追問,季宴禮有事尚且理解,可為何季子彧也不露面了?

福伯捋了把胡須, 語氣更顯柔和,“小公子犯了錯, 一直被罰在家中謄抄《道德經》呢,自是也出不了門。”。

這前前後後問下來,堪堪也就知道這一大一小都忙著,謝見君念及那是人家自個兒的家事,也不好出言多問,當下就謝別了福伯。

豆腐坊裏,

滿崽也不知腦袋裏哪根弦突然搭錯了地方,幫著雲胡將鋪子收拾齊整後,便不由分說地將他拽進了西屋裏,還鄭重其事地閉了門。

“雲胡,阿兄去上京參加會試,要帶你一起去嗎?”,滿崽緊繃著小臉兒,一臉嚴肅地問道。

雲胡神色一怔,隨即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你怎麽能不跟著阿兄同去呢!”,滿崽乍一聽就急了。此番他阿兄去上京,路途遙遠,光是在路上就要耽擱近一月,還要提前去備考,倘若會試過了,又得準備四月的殿試,這一趟高低都得五六個月耗在上京呢。

“雲胡,你舍得同阿兄分開這麽長時間嗎?我聽季子彧說,上京的姑娘家開放得很,光天化日之下亦有明晃晃在大街上的搶婚之人,阿兄、阿兄在上京若是有了旁人,你如何辦?你不著急嗎?你不跟著去盯著阿兄嗎?”。

雲胡被滿崽這一連珠炮似的問題砸暈了頭,回過神來,他抿抿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先、先前你阿兄四處奔波考試的那段日子、咱們不、不也照樣過來了?去上京、哪、哪裏是來府城這般容易?你阿兄要、要忙著會試、我去,也幫不上他什麽忙,只是平白給他徒增煩惱罷了、”。

“你怎麽能這麽想呢?你若不好開口,那我去跟阿兄說...”,正說著,滿崽起身就要往屋外走,似是想起什麽,他又折返回來,從炕頭的鬥櫃裏抱出個小陶罐,一股腦塞進雲胡懷裏,“你別怕,我知道去上京花錢多,這些年阿兄和你給我的壓歲錢,我都好好存起來了,你帶著這些錢,要是還不夠,咱們就再想別的辦法,我來跟阿兄說!”。

雲胡一把將他拽住,桎梏在懷中不撒手。

“別去、別去說、滿崽乖、別說..”,他身子微微顫抖,緊扣著滿崽的指節泛白,“你聽我的、別、別跟你阿兄說這些、他每日溫書已然夠辛苦了、左右也不過月余、總能、總能熬過去的、”。

他即為謝見君的夫郎,本就該替他排憂解難,這一番跟著去上京,最起碼的安頓就是個大麻煩,何至於在這麽要緊的關頭,非要貪戀這點溫存,倘若、倘若謝見君當真有在上京能得貴人相助,他也、他也認了,他只想讓他過得好,如此,自己多受些委屈也無妨。

謝見君剛從季府回來,他站在西屋外將二人的對話完完整整地都聽了去,搭在門把上的手緩緩垂下。

轉日,

東市有早集,隔壁雜貨鋪的婦人一大早就來喚雲胡去趕集。

這集上常有獵戶,擺攤賣剛從山上打下來簡單拾掇過的毛氅,這種皮毛買回來雖自己要再繼續處理,但價錢上,要比繡莊便宜許多,雲胡盤算著若是運氣好能碰上合適的,便買來給謝見君做一件好禦寒的皮氅子,他聽人說,上京冬日極冷,那貢院更是冷得駭人。

他還想再買些棉花和布匹,多做上幾身棉衣和棉鞋,上京多雪,出門在外濡濕了鞋襪,來不及替換的話,恐怕要凍壞了身子。

這一合計,要買的東西還真不少,吃過早飯他便跟隔壁婦人出了門。

謝見君正值休沐,家裏有他看顧著,倒是不用太擔心。

送走雲胡後,謝見君回身收拾炕桌上的碗筷,滿崽一巴掌按住他的手,“阿兄,你何時要去上京?”。

謝見君借勢往炕上一坐,“你先同我說說,這好些日子都不理子彧,是不是那小子說了什麽跟我有關且不好聽的話?”

滿崽怔怔地看著他家阿兄,似是沒想到謝見君竟然會這般問,他避而不答,復又追問道,“阿兄到底何時去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