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更)(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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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尚書府出來,謝見君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剛拐上一條不知名繁華的街道,上京府尹的府役們押著一人擦肩而過。

他立時頓住腳步,扭頭往身後看去,如若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那個雙手被押在身後,脖子上帶著沉重木枷之人,應是他在宿州遇到的那位牟利私鹽的舉子。

“幹什麽不好,非要販私鹽,這不是找死嘛!”

“放著好好的舉人老爺不做,動這些個歪心思,都說讀書人清貴,我看就是假清高,一整個人都鉆錢眼兒裏去了,啐”

聽著路邊看熱鬧的百姓的斥責嘲弄。

他愈發確認方才披頭散發的人就是那舉子,怕是入上京時,他所在的商隊被官府的人給查了去,這下子不但要剝奪會試資格,還得革去舉人稱號,至於怎麽發落,亦有律法規定,當真是為一時利益,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他唏噓一聲,加快了回會館的腳步。

進門時,聽滿崽纏著雲胡鬧騰著也要去書院讀書。

謝見君展顏一笑,回來路上,他尚且擔心滿崽不肯去,定要好好鬧上一通性子,才能同他說得通,這下好了,都不用想法子哄騙了,自個兒就巴巴地往書院的火坑裏跳。

他把小家夥提溜到跟前來,溫聲道,“你不是想去書院讀書嗎?改日我就送你去百川書院,讓你跟子彧作伴兒去。”。

“真的嗎?阿兄,你真的要送我去書院?”,滿崽臉頰上的喜意遮不住,得了應許後,還假惺惺地惋惜道,“阿兄,你不能再教我讀書,好可惜呐。”。

謝見君笑而不語,在衢州學府讀過一年多裏,學齋裏夫子教導學生的手段都領略個遍。小崽子眼下盼著想逃出他的五指山,但沒能意識到,這“五指山”畢竟是他阿兄,同夫子相比,到底是心軟許多,只待他一猛子紮進學堂裏,就知道誰更嚴厲了。

將高興得合不攏嘴的小崽子丟到一旁,他拉著雲胡,說起了正經事兒。

“我今日去尚書府拜師,先生說舊友在城中有一處閑置的小宅子,讓咱們明日去瞧瞧,若是合意,便可收拾東西住進去。”。

“那、那自然是好、可、可咱們不能白住、”,雲胡聽後並未見有多高興,他縱然愚笨,但也能看出這是那位大人在拉攏他家夫君,故而不免有些擔心,謝見君從農家子走到今天這步不容易,若是一不小心著了心懷叵測之人的道兒,可是要吃大虧。

“不急,明個兒先去看看,我往回走的路上,將咱們手裏的銀錢都盤算了一番,除去舉子每月三兩的膏火銀,還有年底宋家的五成田稅,再加上咱們這些年賣豆腐手裏攢下的銀錢,也有不少,買下一個宅子是有些緊張,但租還是能租得起,若是能住得稍稍舒服些,這錢就不算是白花...”。

雲胡聽謝見君一分析,訥訥地點頭,似是想起什麽來,他忽而壓低聲音,“滿崽、滿崽上學一事兒、是不是也是那位大人幫的忙?”,他之所以這般猜測,也不無道理,前日季宴禮說起百川書院招小哥兒時,謝見君還是一臉為難模樣,只今日拜完師,連宅子同滿崽上學的事兒便都迎刃而解了。

果不然謝見君瞄了眼,趴在床榻上數自個兒小金庫的滿崽,低低地道了聲“是”,見小夫郎滿目愁容,他擡袖拂去他眉間的“川”字,“沒事,一切都有我呢。”。

話雖這般說,但雲胡心頭的憂慮並未消減半分,夜裏還夢見謝見君被那位大人連累下了大牢,嚇得他半夜起來,跪在窗前向神明祈禱了好些時候,早起時眼圈黑得似是被人惡揍了一圈,浮腫得不成樣子。

等秦師爺駕著馬車過來時,他眼眸上揉搓著謝見君特地吩咐廚房煮的白水蛋,才稍稍見好一點。

三人穿戴整齊,上了秦師爺的馬車。

一路上,謝見君和秦師爺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地閑聊,只覺得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了兩刻鐘,緩緩停了下來。

說是一進小宅子,實則是個呈南北布局的小四合院,迎門建素樸影壁一方,右轉至前院中,院南一列屋舍分別為書房,會客廳和兩處臥房,其西側是雜物舍和府裏下人們的住所,即便是下人住的地方,也不輸他們在衢州時租來的那處小院,東側則又是兩間正房,以連廊銜接,繞過正房,還有一處經久沒有打理過的院落,整個四合院以青磚砌之,即便閑置了這麽多年,仍不見破敗,可見當年建造時花費了不少心思。

他們從宅子裏復又繞了出來,方才注意到,這地兒離著百川書院極近,前門是繁華的官道,後門往外走,便是煙火氣滿滿的集市,想置辦什麽東西都方便得很。

“這樣、這樣的屋舍、怕是租金不便宜吧。”,雲胡扯扯謝見君的衣袖,面露難為情道,這可比他們預想的宅子,要好上太多了,他前兩天還偷著跟會館小二打聽過,光是會館所在的地段,一年就要三十兩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