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天黑透了, 街道上民宅中到處都是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滿崽打早起就一直盼著,現下聽著這動靜, 心裏直癢癢, 三口兩口地咽下小半盤餃子, 便拉上子彧往屋外跑。

臨走到門口發現昌多沒跟上來, 他回身招招手, “昌多, 快來!別跟他們一堆無趣的大人悶在一起,阿兄買了好多鞭炮,我帶你放鞭炮去!”

昌多站在原地沒動,他自覺自己被謝府收留,理應是要多些幹活, 伺候好主家,哪裏能像小公子那般肆意。

“去吧, 昌多 ”, 雲胡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這兒不用你幫忙了, 一道兒去玩吧。”

昌多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謝見君,得了他的點頭首肯後,才恭敬地拜了個禮,跟在滿崽和子彧身後出了門。

季宴禮的眸光淡淡掃過他身上穿著的緞面棉衣, 低聲道,“你二人倒是對這個孩子挺上心。”

謝見君正忙著給雲胡挑魚刺,聞聲微微擡眸, 輕笑一聲,“不過一個孩子罷了, 左右家裏長輩都已經不在了,總不能事了之後,放他流落街頭吧?。”

“說的也是。”季宴禮應和道,“看上去是個老實巴交的性子,留在你府上,將來能跟滿崽做了個伴兒,就是怕京兆...”他還想再問問劉文生的事兒,冷不丁謝見君沖他使了個眼色,截斷了他的話。

“雲胡,你不是想讓我幫你看看小肚兜的繡樣嗎?”,正捧著茶盞一小口一小口淺酌的師念驀然出聲,她瞧出謝見君大抵是不想讓雲胡知道官場上太多的事兒,故而極有眼力見兒地拉上懵懵懂懂的小夫郎,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臥房。

待屋門掩結實,季宴禮斂回目光,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你沒跟雲胡說昌多家的事情嗎?”

謝見君提了口氣,搖搖頭,“沒說那麽詳細,你也知道,雲胡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大夫叮囑過,不讓他情緒波動得太厲害,我就挑揀著那些無關緊要的,同他講了講,光是聽著侵地的事兒,前兩日就已經睡不好了,還做起以前的噩夢。”

“哎…”季宴禮輕嘆,“別說是雲胡了,我剛聽說時,都替你捏了把汗,撿個孩子,都能撿出這麽多事兒來...”

“便是碰著了也無法,換做是你,難不成你會眼睜睜地瞧著?”

季宴禮被噎了一嘴,細想之下,若是自己先遇著這小哥兒,也並非會選擇獨善其身,”你就慶幸吧,我的好師弟,好在這後面的事情,都是先生一手操辦的,三皇子若真要追究起來,未必會把賬算在你頭上!況且,這年後一開印,光是這從三品的京兆府尹的位置,就足夠兩位殿下爭一段日子了,不過他們在朝中都有自己的勢力,這會兒恐怕已經挑好了合適的人選了,就是不知道太子這邊,會是要推拒誰上位....”

謝見君夾起一筷子菜,不由分說地塞到季宴禮嘴裏,“朝堂之下不談政事,大年下的還得跟著動腦子,你累不累?”

“你你你你...”季宴禮手指著他,磕磕絆絆好半天,什麽話也沒說出來,幹脆端起酒杯,仰面一飲而盡,辛辣的酒釀順著喉嚨湧進腹中,燒起一片滾燙,他抹了把嘴,端起了師哥的架子,“你呀,還是自己小心一點吧。”

“是是是,師哥都說得對!”謝見君漫不經心地敷衍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盯著臥房門,這扇門後面,有他拼死想要保護的人,他自是會萬般小心,謹言慎行。

許是因著心底都壓了事兒,一壺竹葉釀剛見底,倆人臉上都見了醉意。

說是今夜要不醉不休,謝見君心裏記掛著雲胡,怕耽誤了事兒,不敢真的讓自己醉倒過去,面前的酒杯一空,他便認了輸,說什麽也不再喝了。

季宴禮自覺贏得無趣,又曉得他酒量的確不咋地,也沒硬逮著人勸酒,墊了兩個餃子,塞了塞縫兒後,就招呼師念和子彧離開,臨近子時,他們仨還得去白雲寺敲鐘。

人一走,屋裏就清凈下來,這會兒家家戶戶都圍在火爐前守歲火,連鞭炮聲都沒了動靜。

“睡著了?”雲胡掌燈,輕手輕腳地邁進東側臥房裏。

“睡得可沉了...”謝見君將懷中睡熟的滿崽,平放在床上,扯過一旁的棉被將人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又把灌滿熱水的湯婆子塞到他腳邊上,確信這小家夥不會蹬被子,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將床幃放下來,"玩得累壞了,現下怕是有人在他跟前說要給壓歲錢,都醒不來呢。"

雲胡捂嘴偷笑,“還不是你給他買了小半馬車的鞭炮,既是自己寵著,何來嫌棄人家恃寵而驕?”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不對..”,謝見君上前,驟然吹滅了他手中的燭光。

黑漆漆的夜幕,鋪天蓋地壓下來時,雲胡只覺得身子一輕,須臾間,自個兒就被一整個打橫抱起,他慌亂地環住謝見君的脖頸,皺著臉嗔怪道,“你慣會嚇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