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他這一開口, 圍觀的人群登時就不樂意了,紛紛指責起老丁頭一把年紀不要臉不要皮,不是自己個兒的東西, 也好厚著臉皮占為己有, 如今竟然還拿著當作籌碼, 也虧他上嘴唇碰下嘴唇, 能說得出要百兩銀子和三進院子的話來!

老丁頭向來在家頤指氣使慣了, 聽不得有人質疑他, 當下就扭過身,朝著石階下的眾人狠啐了一口,“佟老哥過世前,曾說要將這屋子送我呢!我要這拆遷款,還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兒?”

“贈予的文書可曾有?何時立的契約?為何不曾來府衙更改過地契的名字?”謝見君連珠炮似的一連三問砸了下去, 直噎得老丁頭啞了聲。

“就是啊,契約呢?丁大爺, 你把契約拿出來, 口說無憑, 拿出證據來!”底下人三三兩兩鬧起哄。

老丁頭支支吾吾, 愣是漲不開口,雙手不住地往身上摸索著,掏不出半點東西,須臾, 他似是想出了勞什子對策,連腰杆子都挺直了,“這屋子, 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請人來修繕過的,我們家這一住就是數十年了, 都住出感情來了,乍一要我們搬走,怎麽也得給點補償吧!”

謝見君眼見著這站不住腳的歪理,從老丁頭的嘴裏說出來,尚且這般的理直氣壯,振振有詞,他雙眉緊蹙,神色凜然道:“丁日升,本官先前說得很清楚,城西所有拆遷的屋舍,皆以地契上的戶主名字為準,其余一概不論,你既非原主,自是談不上補償一事兒,本官命你們一家人,即日起搬離此地!”

說著,他將宋巖招來跟前,“去找一下這個佟銀是否還有在世的親人,若是能尋著人,就帶來府衙,商議一下屋舍的處置。”

老丁頭一聽這話,當即心都涼了半截,他來府衙,是想多要些銀兩貼補家用,要是能再要個大屋子,那就更好了,然現下竹籃打水一場空,折騰到末了,還真是應了自己的那句話,“從此無處為家,過著顛簸日子!”

他登時便撲到地上,扯著嗓子正要哭嚎,冷不丁被謝見君望過來的冰冷眸光,凍得打了個寒噤。

“丁日升,本官體恤你年事已高,受不得牢獄之苦,尚且同你在這掰扯半日,你如若繼續沒完沒了地撒潑鬧事,盡然可以去嘗嘗府衙裏的牢飯是何滋味!”

老丁頭被嚇得渾身止不住地哆嗦起來,不等謝見君再開口趕人,忙不叠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草、草民、”

不及他把話說完,謝見君已是拂袖而去,宋巖見他起身要追過來,上前將手中的佩刀一亮,凜冽的寒光晃得人直睜不開眼,老丁頭更是連連後退好幾步,險些又要跌倒,最終在一眾人的恥笑嘲諷聲中,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不出三日,宋巖帶著一對母子倆從潁陽匆匆趕了回來。

“大人,這位就是佟銀的兒媳李氏,和他的孫子佟璉...”, 府衙大堂上,宋巖向謝見君介紹著母子二人的身份。

“民女李秀蘭攜幼子佟璉見過知府大人。”女子帶著個十歲的孩童,一道兒行禮作揖。

“李秀蘭,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來的路上,宋府役也跟你說清楚了。”,謝見君省去不必要的說辭,直接開門見山道。

“回知府大人的話,民女已經知曉。”李秀蘭應聲,“數年前,民女的公公,也就是佟銀,將家中多余的屋舍租給了丁日升一家,後因民女的夫君病逝,公公心善,不忍耽誤我,便許了我帶著孩子改嫁,還立下字據,說將來有朝一日,佟璉成年,就將此地契更改為他的名字”

“但我二人走後沒幾年,公公也跟著夫君去了,原是我該帶了佟璉登門祭拜,誰知那黑了心的丁日升非但不許我們娘倆進門,還四處敗壞我的名聲,說我與他人苟合害死了夫君和公公,我一個弱女子哭求無門,也要不回佟璉的東西,只得帶著孩子回了潁陽,一直到送府役尋來,我才知,丁日升居然想霸占我公公佟銀的屋子,實在可恨至極!”

談起往事,李秀蘭紅了眼眶,身側佟璉卷起衣袖給他娘拭淚,“娘,你別哭,我現在長大了,我不會讓別人再欺負你了!”

“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順,娘沒事兒,這些都過去了,娘有你,已經很滿足了!”李秀蘭撫著自己孩子的腦袋,眼中滿是欣慰。

謝見君雖不忍打擾此刻母子倆之間的溫情,但方才李秀蘭所說的字據,他仍是有些在意,便問其要了過來。

李秀蘭從隨身的荷包裏摸出一張,一瞧就仔細保存了許久的紙,交於宋巖,再由宋巖檢查過,呈給謝見君。

“大人,這就是當年我公公許我改嫁時,立好的字據,民女不曾有半分作假!”

謝見君接過字據,展開來看,這紙存放了多年,已有些發脆泛黃,連字跡也跟了糊了不少,然能看清上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