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你、你這人怎麽說話哩!”周時雁性子急, 聽了這話,當下就垮了臉,“我們家的糖水罐頭在府城賣得可好了, 每日開門, 這門前都排著長龍, 有時客人來得晚, 尚且買不到呢!”

掌櫃的自認這樣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商戶見得多了, 對周時雁的辯解, 也不過就是逢迎兩句好聽的話,便借著自己還有旁的要緊事兒處理的由頭,離開了。

周時雁吃了癟,一時氣不過,上樓將這客棧老板的話, 原封不動地說給了雲胡。

“這等唱衰的話,你聽得還少?”雲胡招呼她過來坐下, 將李盛源方才買回來的翡翠玉團分出兩塊, 推至她面前, “聽說那掌櫃的, 是白頭縣本地人,盤踞此處開客棧數年之久,算是對當地的情況了解甚多,能說出此番話, 也是實實在在的肺腑之言,你若句句都去計較,不累嗎?”

周時雁斂下羽睫, 盯著面前淺黃的綠豆涼糕,默不作聲。他們一行人沒頭沒腦地跑來這不熟悉的白頭縣, 本就有些貿貿然,剛才與那李掌櫃探聽了一二,她這心裏更是忐忑,沒由來地也默許了那些喪氣話。

雲胡打眼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安撫的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又咽回了肚裏,“萬事總是開頭難,當初甘盈齋剛開張時,不一樣也是瞎子摸石頭過河?瞻前顧後,畏手畏腳,就什麽事兒也做不成了。”

“是,主夫您說的對。”周時雁敷衍地搪塞著,探手去摸那盤中的翡翠玉團,這東西捏起來濕滑軟彈,入口卻細潤緊密,仔細咂摸咂摸,還能品出些許的清爽。

“好吃嗎?”雲胡問。

周時雁點點頭,“柔柔糯糯的,吃起來略帶果幹的微酸,但一抿嘴還是甜津津。”

“這一小盞,就是二十文錢。”雲胡輕點了點盤沿兒,不緊不慢地說道。

“二十文?”周時雁驚呼出聲,一刹那以為自己聽錯了,“能有人買嗎?那李掌櫃前腳說白頭縣窮得叮當響,這後腳就有糕點鋪子賣二十文錢的甜品,這也太扯了,難不成將綠豆涼糕換個名字,就能賣出天價?”

“如何沒有人買?”雲胡挑眉反問,“這記翡翠玉團,三香齋每日只賣五十份,不等鋪子開張,便早早地都讓城中貴人占了去,也就是李先生去的巧,才買到一些...”

周時雁怔了怔,忽而就明白了雲胡話中的意思,“這般看來,縱然這地兒再怎麽揭不開鍋,亦是有貴人願意為了口腹之欲買賬,二十文一盞的涼糕都能一搶而空,興許城中人也能接受咱們這十二文一盞的糖水罐頭呢?”

雲胡沒在繼續這個話茬,轉而說起了旁的,“這些糕點,拿去給大夥兒分分,知會他們一聲,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幹活了。”

說著,他起身,徑直朝外走去,臨到門口,又回眸道:“昨日說的先去酒樓試試水的計劃暫時先壓下,咱們換個別的法子。”

周時雁還在琢磨著怎麽在白頭縣打出名頭去,乍一聽雲胡的話,還當是他從這翡翠玉團裏摸出來什麽道道兒,乍然心中大喜,應下吩咐後,就將夥計們都喚了起來。

然等她下樓想去問問雲胡換什麽新法子時,卻看見他們老板,正忙著跟客棧李掌櫃租借桌椅和小碗。

“李哥,借我們兩排桌椅就好,這小碗和湯匙怕是要多些,大抵一共要用個三四日,您瞧瞧多少租金合適,一並都算在房費的賬上...”

“哎哎..”李掌櫃是個實誠人,沒有獅子大開口,這老些東西就要了一百文,見他們來的人少,還使喚鋪子裏的夥計,幫著把東西推去西市。

雲胡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一連道了好幾聲謝,還讓李盛源從板車上又搬下幾小罐糖水罐頭給李掌櫃。

然他帶人剛走,客棧小廝就湊到自家老板跟前,撇了撇嘴:“一個小哥兒,居然在外拋頭露面的做生意,他知道怎麽算賬嘛?怕是連算盤珠子都撥弄不動。”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李掌櫃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你瞧瞧他那一身不凡的穿著,像是普通人家討生活的小哥兒?沒聽著小娘子和他身後的壯漢,喚得都是主夫嗎?”

小廝不過逞兩句口舌之快,就平白挨了斥責,他悻悻然地抱著算盤回了櫃台前,冷不丁瞧見雲胡留下的陶罐,目漏鄙睨地扯了扯唇角,“哥兒哪裏懂這些做買賣的門道,就應該在家老老實實地相夫教子,不像話....”

忙著在西市搭棚子的雲胡,還不知道小廝這般輕看他,但若他知曉了,也不過就是一笑了之,畢竟,旁人再怎麽說些不中聽的話,這銀錢賺來,還是捏在自己手裏面。

“王喜,你別擦桌子了,去司市那兒,先把管理費交了...”他使喚著夥計去交錢,初來乍到,在人家的地盤上擺攤做營生,就得守當地的規矩,這是他這些年跟著謝見君從福水村一路走到上京,又從上京跑來甘州悟出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