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逆、逆子!”崇文帝拍案而起, 手指著太子怒聲叱罵道。

“父皇息怒!太子並非是有意之舉,您莫要同他一般見識,此番去泰山行封禪大典, 務必要保重龍體呐!”三皇子唯恐天下不亂, 偏挑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

眾人見狀, 都不敢再吭聲了, 一個個縮著肩膀低著頭立在殿前, 戰戰兢兢地承受著與自己無關的聖怒。

太子顯然沒想到父皇能當著眾臣的面兒, 如此折辱於他,他冷冷地睨了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三皇子,彎腰撿起被丟在自己身上的一摞奏章,墨發散亂地垂在鬢邊,他絲毫不在意, 將奏章遞還給身旁哆哆嗦嗦的內侍後,當即便拂袖而去, 連一向做得最為周全的禮數也拋擲一邊。

崇文帝興許也有些後悔, 他猛地跌回到在龍椅上, 手捂著胸口, 劇烈地喘息著,眼見著額前就已經漫上一層薄汗,連搭在龍案上的手都發起抖來。

“宣太醫,快宣太醫!”李公公見勢不好, 趕忙喚內侍去太醫院。

“不...”崇文帝蒼白的唇瓣微微翕動,“讓國師、國師來...”

謝見君聽得一怔,他尚且能看得出來崇文帝目前的身體狀態有多差勁, 有病不尋太醫前來搭脈診治,偏找個不知道什麽來歷的江湖道士作甚?

但李公公只是略微一頓, 他在崇文帝身邊服侍數十年,最是了解這位聖上的心思,遂小心翼翼地扶崇文帝回後殿時,還不忘請國師跟隨。

誰也沒想到年假後的第一個早朝竟是這般不歡而散,草草收場。

謝見君後知後覺,西戎求和的事兒沒說,互市通商沒信兒,打破往年常規,讓眾臣趕在開工第一日跑來上朝,居然是為了封禪大典,連五州賑災都不過順帶一提,拋磚引玉。

“哎呦,可嚇死我了!”出了太和殿,宋沅禮小步湊上前來。他回京做官兒近半年,頭次見這陣仗,剛才崇文帝往太子身上扔東西時,他躲在後面大氣兒都不敢出。

謝見君聽著他的抱怨心不在焉,“陛下如今對這位國師已經依賴到這種程度了?”

“你才知道?”宋沅禮驚詫,他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沒見到有外人在,才壓低聲音道:“我聽聞,聖上年事已高,這兩年愈發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每日需服食國師進奉的丹藥,那三皇子..”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聲,更加變得謹慎起來,“三皇子為博聖上喜好,去年上半年進貢了幾個異族美人,一個個青眉碧眸,身段妖嬈,把聖上迷得神魂顛倒,幾乎無心朝政,私底下還喝...還喝鹿血酒助興呢。”

謝見君側目瞧他,神色一言難盡,“你不是每日都在戶部上工嗎?從哪兒打聽來的這些傳聞?”

“你當誰都像你一樣,整日就知道悶頭處理那點政務,兩耳不聞天下事兒?”宋沅禮撇嘴,語氣裏嫌棄得很。

他似是想起什麽來,忽而話鋒一轉,“不過,你說的聖上依賴國師,倒真是不作假,早知帝王薄情多疑,但有了國師之後,更是變本加厲了,你還沒回京之前,聖上就曾因著國師的一句在我看過是戲言的話,便罷黜了兩位陰月生辰的官員呢。”

“興許以儆效尤吧...”謝見君淡淡說道,他記得那會兒季宴禮來信提到,國師上位時,曾有不少的朝臣跳出來反對,更有言官死諫,說自己要撞死在殿前的紅柱上以表忠心,但即便如此,也沒能攔住。

聖上久病,在床榻上躺了數月,為此,太醫院前前後後革職了好幾個太醫,偏來了一位江湖道士,短短醫治幾日,崇文帝便能下榻,又調養了半個月,崇文帝臉色已然恢復如常,這讓他如何不拿這江湖道士更要緊?

況且,連自己親兒子的忠勸都置若罔聞,幾個言官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麽?他可是為了勞民傷財的封禪大典,枉顧五州數以萬計的災民呢。

一想到這,謝見君心裏沉甸甸得怪不是個滋味,回憶起崇文帝方才發怒時,面色浮腫青白,隱隱有死氣之色,他覺得,非挑在這個時候去泰山,著實有些奇怪。

“誰知道呢?”宋沅禮還沉浸在剛才的話茬裏,他聳了聳肩,“我不過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聽著,有青哥兒和長睿在,縱然給我一百個膽兒,我也不敢亂站隊瞎搞,那可是拿著自個兒九族的族譜在閻王爺跟前晃來晃去呢...”

謝見君笑了笑,“你如今這樣,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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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州賑災的事宜耽誤不得,在膳堂用過午膳後,謝見君又請旨面聖。原是這活兒應該戶部尚書方旬來做,奈何這老頭臨近年關時便請了病假,直至年後開印也沒來點卯,聽說是染了風寒,臥病不起呢。

謝見君執賑災名錄在尚書房外等了片刻,李公公引著兩位衣著華麗的女子,先後從尚書房出來,瞧那二人模樣,應就是沅禮所言,三皇子貢獻給崇文帝的異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