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明知是鴻門宴, 但西戎王以為兩國交好的由頭設宴邀請,即便睿王不樂意前去打交道,也拒絕不了一點。

轉天, 風和日暄。

載著七皇子和謝見君等諸位官員的車隊出關越境, 被將士們一路護送至西戎的地盤。

“我當兵這麽多年, 可是頭一回出來, 不為了打仗呢。”

“說來也是, 誰能想到去的地兒還是西戎, 要知道去年年末,咱還同他們勢不兩立,轉過年來就和和氣氣地坐一塊去了。”

“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發著牢騷,腳下的進程卻一刻也不敢耽擱。

四月的草場稀稀松松,露著大片大片光禿禿的枯黃, 這要等到七八月份,天兒暖和了, 才能恢復欣欣向榮的碧綠。

西戎的營帳就紮在草場上, 因著地勢空曠平坦, 整個營寨呈四方狀, 邊緣處設有鼓樓和用來勘測敵情的瞭望台,插著他們特有的虎旗。

熹和的車隊到時,寨門口禦敵的成排拒馬和鹿砦已經搬開,西戎王為表對這次宴會的重視, 特地在寨門口迎接。

這是距離上回不歡而散後,兩國第二次正兒八經地會面,自然要隆重些, 況且對方此次以禮相待,睿王殿下也不好冷著臉, 簡單地寒暄了兩句後,便隨西戎王往設宴的大營中去。

西戎王同部下議事和休憩的中軍大營,設立在營寨的正中間位置,主營帳兩側還鋪設了演武場,士兵們尋常訓練所用,眼下那演武場上熱鬧得很,數十個精壯漢子身穿銅釘牛皮坎肩兒,頭纏紅黃藍三色頭巾,腳蹬著牛皮靴,腰紮花皮帶,正團團圍著一起,隔著老遠便聽著從中傳出的中氣十足的吆喝聲,以及此起彼伏的喝彩聲。

“謝卿,這是在作甚?”七皇子頓住腳步,好奇地問身旁的謝見君,他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西戎認作自己沒見過世面。

哪知西戎使節耳朵靈得很,不等謝見君開口,便在一旁殷勤地插話道:“回睿王殿下,將士們閑來無事,在演武場上角抵呢。”

七皇子心下了然,他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離著中軍大營越來越近,演武場上的情況也就看得越來越清楚,只見其中兩個彪形大漢正抱在一起,一人穿過另一人的後背,緊扣住他腰間的花皮帶,而另一人卻攥住了來者的胳臂,激烈地同他搏鬥著,下一刻,兩人雙雙摔倒在地,熱烈鏗鏘的野性與力量感撲面而來。

一陣昂然的喝彩聲過,精壯漢子們的視線被七皇子等人吸引了過來。

不曉得是誰先起的頭,仗著熹和人聽不懂西戎語,竟當面大言不慚地嘲諷起來。

“瞧瞧這些個弱不禁風的細狗,老子一手能打八個!”

“八個有什麽了不起?為首的那個白面書生,身上攏共沒有幾兩肉,估摸著咱的長弓他都拉不動呢。”

“聽說他們當地的文官,整日裏幹的是勾心鬥角玩弄權術的行當,哪裏像咱們王上,既強壯結實,又足智多謀。”

......

也不知戳中了誰的笑點,刺耳的哄笑聲起。

謝見君輕蹙了蹙眉頭,他雖聽不太明白西戎當地的方言,但單看這群人毫不掩飾的輕蔑神色,便知大體說了什麽,更何況有的漢子不怕死,故意當著熹和眾人的面兒,孔雀開屏似的顯擺自己胳膊上虬結的肌肉,挑釁之意溢於言表。

“紮那大人...”謝見君歪頭看向西戎使節,故作驚訝道:“下官來西戎前,曾聽聞西戎將士皆是自幼習武,善摔跤搏鬥,今日得見,果真如此,只是這待客之道,未免太熱忱了些...”他說著,不動聲色地掩了掩鼻息,仿若被什麽刺鼻難聞的氣味熏到了似的。

四月天暖,西戎將士們湊在一起角抵博弈,難免浸些汗臭味,謝見君此舉,算是將演武場眾人給得罪了,就連西戎王氣定神閑的面色,都出現了一絲裂紋。

這西戎王明知自己部下出言不遜,不喝止訓斥罷了,還加以縱容,那就別怪旁人說話不客氣了。

果不然當即就有士兵臉色陰沉了下來,作勢要沖下演武場,給謝見君點顏色瞧瞧。

謝見君自然當仁不讓,這一來二往,不知怎地就繞到了雙方要比試比試的局面上。

西戎主動求和於熹和,心裏本就憋著不情不願,如今看熹和的官員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愈發得意洋洋,篤定了自己勝券在握,還假作大方地點名指姓,讓謝見君挑比試什麽。

“我朝自古以來講究內斂持重,比不得西戎眾將士張揚外露,既是比試,不妨...”謝見君掃了一眼演武場上的兵器,上前挑了一把黑沉沉的長弓,拿在手中顛了顛,不緊不慢道:“不妨咱們就比試騎射,權當是在筵席前討個好彩頭,如何?”

“好!”西戎漢子們早已躍躍欲試,打定主意要給熹和個下馬威,殺殺他們的威風,曉得熹和不如自己善騎馬,謝見君一提便爽快地應了下來,還以為他此舉是要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