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不怪宋沅禮以為圍著窩棚外徘徊的孩子們得了癔症, 連謝見君自個兒都覺得面前所瞧景象尤其詭異,那些本該有著天真和稚氣的少年,如今一個個渾身透著死氣沉沉, 猶如後世災難片中, 行屍走肉的喪屍。

“這香味怎麽聞著有些熟悉?”宋沅禮驚訝, 好似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謝見君盯著那些孩子, 目不斜視地回復他, “你覺得熟悉就對了, 咱們去西戎赴宴時喝的馬酒中,便有這樣的異香。”

狄歷部落進貢的馬酒,他硬著頭皮喝了兩盞,對這個味道再熟知不過了,不僅如此, 仔細回憶,早在上京, 還沒來邊境之前, 他就已經見識過, 只是當時因著室中的氣味過於繁雜, 他一時忽略了。

“那就更奇怪了,釀酒所用的原料,為什麽會在幾個孩子身上出現?”宋沅禮下意識地掩住鼻息,對陌生事物的天然警惕性讓他莫名覺得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怕因此沾染了壞習性,後退了兩步遠離這股異香。

謝見君也看不出門道來,但心裏又著實在意, 便問道隨行翻譯的通事:“宗哲,你對這東西可有了解?”

那名為宗哲的通事立時就搖頭, “謝大人,這狄歷部落既非豐饒之地,又所處草場邊緣,西戎歷代王上從不曾將其放在眼裏,只在朝貢時,才會想起自己有這麽個屬國.....鄙人雖常年在各部落之間活動,但對這等彈丸之地,實在沒有過多關注。”言外之意,是這狄歷部落太不起眼,又沒啥拿得出手的東西,誰閑的沒事兒會在意它。

這弱國別說是無外交了,連存在,都會被理所當然地漠視,謝見君心中百感交集,暗道:難怪旗黑要命薩爾其滿搬著蜜蠟,前來請求歸順熹和了。

“咱們再轉轉?”宋沅禮提議,三人跟木頭似的在這兒幹杵著,也不是個事兒,興許能遇著人打聽打聽呢。

“來都來了,走吧。”謝見君招手,自己先行一步,繞開了“喪失少年”,徑直往旁的窩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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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沒幾步,只聽著面前的窩棚裏傳來一陣騷亂聲,緊接著窩棚簾子向兩邊掀開,一枯瘦老頭被丟了出來。

與此同時,比先前從孩子們身上聞到的更要濃烈數倍的異香也跟著湧出。

宋沅禮受了驚,又被嗆了一口,一下子跳出老遠,當即拉上謝見君就說要走,還說這鬼地方呆不得。

謝見君倒是沒動,他見窩棚中煙霧繚繞,仿若有神仙騰雲駕霧,然細看之下才發現其中有數人或側臥著或平躺著,在平攤的木板床上一字排開,手中都不約而同地捏著一支煙杆子,正湊在嘴邊用力嘬著。

瞧那滿臉的飄飄欲仙,再加上令人不適的異香,他腦袋裏忽而蹦出個離譜的念頭,這地兒,莫不是他曾經在史料中看過的大煙館?

然容不得謝見君多想,被丟出來的老漢涕淚交橫,渾身抽搐,儼然一副中毒失智的模樣。

宗哲上前與窩棚裏方才丟人的精壯漢子交涉,雖是用的聽不懂的西戎語,但謝見君聽他語氣著急,還帶著慍怒,大抵是在質問為什麽要惡待一年邁的老頭。

那精壯漢子也不是等閑之輩,二人你來我往誰也沒能占上風,最終漢子頭也不回地鉆進了窩棚,還放下了遮掩的簾子。

視線被擋,謝見君斂回眸光,“宗哲,那人說了什麽?”

“回大人…”,被喚到名字,宗哲氣沖沖地抱拳,“他說這老漢咎由自取,沒錢還跑來這兒貪圖享樂,抵押了家中家當,沒成想都是不值錢的廢物東西,還說讓咱們別多管閑事,這老漢是吸了夷草,丟到醫館,那邊也不會管的。”

“夷草?”頭回聽到這東西,謝見君怔了怔。

宋沅禮比他嘴快,當即就問夷草是啥?所謂的異香是來源於夷草嗎?

宗哲搖了搖頭,說那精壯漢子只是話趕到嘴邊上,提了一句而已。

“算了。”謝見君擺擺手,事情多少有了點眉目,倒是也不急於一時,他見老漢實在可憐,便說道:“咱們來時途徑一處醫館,先帶著老漢過去瞧瞧,興許能知道點什麽。”

他說著,宗哲已然上前一步,將老漢扛在身上,隨著往回走找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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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漢子所說,那醫館的藥童一見著老漢,看他嘴角生瘡,臉色浮腫灰暗,立時捂著鼻子,嫌惡地轟趕他們,直言讓他們快些出去,說醫館不接待吸食夷草的藥鬼。

說話間,老漢已經清醒過來,他似是早已經習慣了自己被這般對待,從宗哲背上掙紮著下來,朝醫館門前惡狠狠地啐了一聲,而後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他身形消瘦,走起路來東倒西歪地站不穩,同方才三人所見那幾個半大孩子的情形無異。

藥童氣得直跳腳,嘴裏嘰裏咕嚕地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