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個曾一心想要成為“嬌妻”的女孩

確切的說,秋恣寧變成富婆只在這一年。

當 28 歲的生日那年她悄悄許下暴富的心願時,沒有想到願望能夠實現地如此迅速。

但她不想結婚的念頭卻是由來已久,久在暴富之前。

這個想法從她少女時起就產生了。

18 歲之前的秋恣寧和一家親戚擠在小城市郊區的自建房裏,居民們極盡一切可能霸占地盤,將房子往高了建、往緊了建,樓與樓之間的距離緊密到只容許一人通過。秋恣寧的臥室窗外唯一的風景是隔壁樓中年夫妻的臥室。印象裏的青春期是嘈雜的,樓上是新婚的小舅和舅母,再往上是爺爺奶奶,一樓是餐廳廚房和公共的客廳。她的父母還有弟弟住在她的隔壁。最好的臥室留給了父母和弟弟,她的房間是從客廳用薄薄的一層木板隔出來的。任何人的說話聲都有權利鉆進她的耳朵裏。

她在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生活起居聲、爭吵聲、電視聲的包圍下度過了青春期的每一天。

而偶爾想要透氣的時候,她會打開窗戶,再拉上窗簾,隔著窗簾的縫隙露出一只眼睛,看對面的中年男人裸著上半身開始抽煙,黝黑又肮臟的皮膚抵著窗沿,然後看男人將煙頭摁在窗台那顆要死不活的仙人掌上,再大聲用喉頭發力,啐煙頭一口老痰。

再然後的某一天,秋恣寧隔著窗簾在那間臥室裏看到了自己的小舅與有夫之婦糾纏的肉體。

吵架、摔鍋摔碗,還有一大家子人的吵架聲,電視聲電話聲鄰裏之間交頭接耳…

在她全部的印象裏,家是一個吵鬧又喧囂的地方。

每到這時候,秋恣寧就會在桌子前奮筆疾書,戴著劣質的耳機放輕音樂,默默告訴自己——我要把書讀爛!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再接著,就是十年以後的秋恣寧了。

她成了家裏出人頭地的大學生。

25 歲 211 研究生畢業的她,新媒體公司上班一個月拿 8000 工資,房子租在北京三環外的舊小區裏,地段不差但沒有電梯,面臨拆遷的老公房,她和兩個女孩擠著一間三居室,秋恣寧分到的是一個月租 2600 窗戶很小的次臥。每天晚上,她抱著筆記本電腦加班寫稿,案頭堆積著亂七八糟的參考資料,自費從多抓魚上買的二手書。加班的秋恣寧依然戴著耳機,她沒想到離開了家鄉之後,她的周遭依然很吵。

隔壁的幾個女孩也在周邊的公司裏上班,每天下班後,她們的嬉鬧聲、喝酒聲、電視劇聲…隔著門縫傳來。

她依然要和好幾個人共享衛生間,忍受地板上許許多多的頭發,要將共用的冰箱劃分成一塊一塊的,並在自己買的水果和食物裏做了記號並貼上標簽。

25 歲的秋恣寧在每一個戴著耳機趕稿、查資料、竭力自我提升的時候都不斷告訴自己:要賺錢。比如她的第一個小目標,就是租一套朝陽的開間,每天上午的陽光可以暖融融地灑在新買的四件套上,而她會為窗戶換上透明的紗簾,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可以在自己的小窩裏伴著月光入眠。

她會在每天睡覺前查一遍北京的二手房租賃,就像在大學減肥的時餓極的深夜裏刷美食視頻,指尖與屏幕裏跳動的都是她內心最深切的向往。

她夢想中的公寓月租金在 5000 以上,按照房租不超過月租金三分之一的公式,她的收入至少應該在 15000 以上。

而根據老板畫的餅,秋恣寧每一年的工資漲幅是 15%,也就是第五年以後,她可以實現她的夢想,在北京租一套夢想中的房子。

當然她忘記了計算通貨膨脹和北京持續上漲的房價,這個是小問題。

但她更沒有想到的是——當某一天上午她被手機激烈的震動震醒,皺著眉頭醒來看到的群消息卻是:公司的抖音號公眾號因違反相關政策法規被封。

最後一條消息來自老板:大家可以來收拾收拾東西,剛好辦公室過一月也到期了。

還有人問了一句:那老板我們這個月工資…

系統顯示,老板已經解散該群。

秋恣寧失業那天銀行卡裏還有 3 萬塊錢,她放下手機悶頭睡了一天,醒來後天黃昏的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照了進來,她聽見舍友下班的聲音,嬉笑聲,做飯聲,秋恣寧聽到她們大聲說著:“要好好做飯誒,不然以後嫁不出去。”“誒我今天在地鐵裏遇到了一個 crush…”

然後她爬起來做了兩件事,她創立了一個公眾號,用自己的身份證實名,名字叫做秋寧兒。再然後她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快遞放在驛站了。她拿起手機,隨意抓了抓頭發出門取快遞。

黃昏時天邊的光斜斜照在馬路上,秋恣寧抱著快遞盒路過小區公園的時候忽然被人叫住。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穿著一件運動衫,寬松休閑褲,模樣周正。約莫 175 的身高。他的懷裏抱著一瓶梅子酒。見秋恣寧回頭,他笑起來,晃了晃手上的酒,對她說:“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