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合一(第6/6頁)

偏就是因為這份不肯定,叫他上車良久,也不知如何開口。

尤其是看著時歸那煞白的小臉,無聲的審判一遍遍在他身上掠過,從沒有任何時間如這一刻一般,叫時序艱澀難熬。

“阿歸……”

“爹。”

細細的應答聲讓時序渾身一顫。

他苦中作樂般想著:女兒好歹還理他呢。

有了這個好開頭,他漸漸找回點自信,比如從時歸的對面坐到她身旁,隔了約莫一人的位置,手指顫了又顫,終還是放回自己膝頭。

正當他手足無措之時,他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的微小動作。

時歸輕輕擡起右手,手腕上還纏了一圈細細的繃帶,因有著輕微扭傷,並不好大幅度動作,便只能一點一點地挪,直到落在阿爹手背上。

緊跟著,她扶著車廂站起來,徑自走到時序跟前兒去。

在時序錯愕的目光中,她拉開對方的雙臂,猶疑著圈在自己腰間,而後往前稍一傾倒,正正好好倒在對方懷裏。

時歸靠在阿爹胸膛上,眼前所浮現的,總是她在宮門口見到的一幕。

相較於昨日時序的大反派發言,今日所見,倒更符合她對大反派的一貫印象。

該怎麽說呢……果然不愧是書中與男主作對到最後的一號反派嗎?

時歸曾以為,在書中男主出現前,她只管跟著阿爹兄長高高興興過日子就好,唯一可能會為難一點的,也就是她不怎麽好的功課。

直到今日所見,叫她神思豁然開朗起來——

反派總不會突然成為反派的。

她之前總覺得,當下的阿爹還遠不到一人之下的位置,與書中反派權宦更是相差甚遠。

可是,焉知未來那個權傾朝野、聲名狼藉的司禮監掌印,不是由今日之人一點點演變來的呢?

她天真地以為,只要阿爹不跟男主作對就好。

又如何知曉,隨著司禮監掌印手握權勢越來越大,那些曾經或即將受其迫害之人,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男主呢?

時歸想著:她其實不是多麽善良的人,也無意做人們的“拯救者”。

可她總是會怕,怕阿爹遭天下人彈劾,怕阿爹遺萬年罵名,更怕他真如書中所言,弄權禍政,濫殺無辜。

這是不好的。

時歸聽著耳邊沉穩的心跳聲,仰頭問道:“阿爹,你為什麽想殺他們呢?”

是因為我嗎?

半晌沉默後,她背後的掌心忽然摩挲起來,似是在無聲給著她支持。

時序沉吟道:“或許有他們欺辱了阿歸的原因在吧,可是——”

“十三年前,田良入職吏部,貪受白銀三千兩,調一酷吏赴邊,往後三年,邊疆百姓苦不堪言,稍有違令,必遭酷刑審判。”

“十年前,嶽林調任禮部,因其疏忽,使得宮宴上出現大面積腹瀉之事,最後以三百宮人賜絞刑收場。”

“……兩年前,一入京趕考書生撞破田嶽二人狎妓現場,朝廷明文律令,百官不得行狎妓弄妓之事,為防事情敗露,二人將書生溺死在護城河,後偽造意外逃脫。”

“阿歸覺得,他們該死嗎?”

田嶽二人本就萬死,以前被輕輕放過,只是因為沒有人願意耗時耗力地去追究,時序也無意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

可當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時序也不介意推上一把。

聽著耳邊被列出的一樁樁罪狀,時歸只覺眼眶酸澀,似乎有什麽東西順著眼角落下了。

而她只知胡亂抹著淚,顫聲說著:“該,該死,是他們該死……”

而不是她爹以權謀私,殘害忠良。

至少在田嶽一事上,她爹不是壞人。

時序輕笑一聲,心頭的重量緩緩變輕,他垂首細問道:“那阿歸知曉了其中內情後,還會覺得我歹毒心狠嗎?阿歸……可還會怕我?”

時歸再也禁不住,哇一聲哭出來,整張臉都埋進他的衣袍裏:“不怕,不怕了……阿爹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我再也不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