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剛剛那個是明明姐,別看她對大黑挺兇的,其實人很好,對大黑也好,大黑以前因為吃路邊的食物不小心誤食了老鼠藥,差點沒搶救過來,所以明明姐現在看它亂吃東西就會兇它。”

林欽舟覺得秦越是有些沒話找話,但也沒打斷他,默不作聲地聽著。重逢以後他哥話總是很少,他愛聽他哥說話。

“明明姐是島上的自梳女,住在旁邊那座山的姑婆堂,她每個月都會上山給過世的其他自梳女們祭掃。”

林欽舟還是一言不發。

秦越便問他:“林先生知道自梳女嗎?”

林欽舟這才開口:“知道,秦老板是不是忘了,我出國前就是東城人。”

說這話的時候他偷偷觀察著秦越,想從這個人身上看出哪怕一星半點的情緒。

可秦越藏的太好了,什麽也沒表現出來,語氣很淡地說,“這樣啊。”

“嗯。我小時候還認識一個姓翁的奶奶,也是自梳女,夏天的時候總是穿一身漂亮的旗袍,黑的綠的紅的,各種顏色,特別洋氣。”

“但島上的孩子都不敢靠近她,我也不敢,因為大人們總告誡我們,說她不正常,會帶壞小孩,叫我們見了她就躲遠些……”

這回輪到秦越沉默,他臉上終於顯出一點近似於於悲傷的神色,卻又很快斂下去,垂下眼睛盯著腿上的環保袋。

林欽舟心尖被刺了一下,但沒收手,繼續說:“不過我以為現在應該不會再有自梳女了。”

“嗯,大環境一年比一年好,選擇不結婚或者晚結婚的女性越來越多,但搬去姑婆堂的人卻越來越少了,過去的許多偏見已經被摒棄,很多人家都開始尊重女性自己的婚戀自由,所以現在我們這邊的姑婆堂只住了明明姐一個。”

“她家裏人比較固執,覺得明明姐不願意結婚就是敗壞門風,不肯接受,明明姐受不了家裏人的冷言冷語,索性搬去了姑婆堂。”

“不過明明姐以前是有過戀人的,後來那個男人死了,明明姐就不願意再找別人……”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說到後面誰都沒再開口,一路沉默著回到民宿。

小窈正在院子裏晾曬床單被套,看見他們回來、誇張地揚了揚手:“老板,林先生,你倆怎麽一塊兒回來啦!”

“嗯。路上正好遇到。”林欽舟說。

小窈“噢”了一聲,接著瞥見秦越腿上的袋子,奇怪道:“咦,老板,您不是上山祭掃去了嗎,怎麽又把東西拿回來了?”

珊瑚嶼上有個奇怪的規矩,就是祭掃之後的貢品是要被擺在墓前的,不能拿回來,先人“享用”完之後就給有需要的流浪漢或者流浪貓流浪狗吃。現在秦越袋子裏還是那些東西,也難怪小窈起疑。

“您沒上山啊?”她問。

秦越:“……”

說謊被員工當面拆穿是種什麽體驗林欽舟不知道,但他現在快要笑死了,拳頭抵在唇邊才勉強忍住了,裝模作樣問秦越:“咳咳,秦老板,您是不是需要解釋一下?”

秦越沒什麽要解釋的,但臉更黑了,看向小窈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嘴縫上。

後者這時才察覺出氣氛詭異,顫顫巍巍道:“我說錯話了嗎?老、老老老老板,您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我害怕。”

林欽舟受不了兩人這樣“含情脈脈”的對視,主動給小窈解圍:“好了秦老板,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個小姑娘計較了,外面越來越熱了,我推您進去,嗯?”

秦越臉沉得像鍋底,但林欽舟這一聲帶著笑意的尾音直接將他周遭的低氣壓全打散了,他收回釘在小窈身上的視線,轉而瞥著身後的林欽舟,卻又不多看,一會兒就轉開了目標。

只點點頭:“嗯。”

就在小窈終於偷偷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又聽他說:“小窈,去取一些冰塊來。”

小窈卸下去的一口氣瞬間又提上來:“怎麽了老板,您又哪兒受傷了?”

林欽舟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語句裏的那個“又”,眉頭下意識蹙著。

“不是我,是林先生,被我的輪椅軋傷了腳,你待會兒直接把冰塊送林先生房裏去。”

“好的老板。”

被軋到的時候是真的疼,後來不知道是因為疼麻木了,還是因為有秦越在,居然沒什麽感覺,然而回到房間,看見腫得跟饅頭一樣大的腳背,那種疼到冒冷汗的感覺就又回來了。

林欽舟抱著自己的腳,齜牙咧嘴地“嘶”了聲,正想拍張照片給某人傳過去,搏一點心疼,房門就被敲響了——

“林先生。”

“進來。”

“林先生,我來給您送冰塊。”秦越剛才說的是取一些冰,林欽舟便以為是放在茶飲裏的那種小冰塊,結果小窈拿過來的是一個冰袋。外賣保鮮那種。

林欽舟:“……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