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落

趙寧見趙七月吃得滿意,心裏舒坦,臉上也有了笑容。

前世在戰火中顛沛流離,些許廚藝還是有的。只要對方今生能夠多一點開心,讓他稍贖罪孽,莫說是在烈日下燒烤,擰刀子殺入皇宮他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兩人吃到一半,有護院稟報,範鐘鳴來訪。對方遞了拜帖,是正經造訪的架勢。表面功夫做得不錯,為的是最大限度不落人口實。

“讓他等著。”趙寧頭也不擡的道。

眼下還沒到申時,距離天黑遠得很,能拖延時間就盡量拖延。

等趙寧和趙七月吃完羊肉漱過口,護院二度進來稟報,說範鐘鳴已經很是急躁,揚言要麽將範青林放出去,要麽他就會硬闖,一副擔憂兒子安危、憂心如焚的模樣。

“請他到正堂,奉茶。告訴他,我們稍後就到。”

趙寧端起茶碗,喝了口飯後茶,跟趙七月相視一眼。兩人雖然沒有說話,卻不約而同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

範鐘鳴枯坐正堂,茶水已經換了三遍,仍然不見趙寧與趙七月露面,眼看著太陽偏西,不由得面色如鐵。

他來趙家大宅,一方面為救回範青林,並問清對方到底交代了多少事情;一方面為找茬擊傷趙寧與趙七月,引誘趙北望夫婦回代州。

對方將他晾在門外多時,眼下又遲遲不肯相見,範鐘鳴早已是怒不可遏。要不是擔心趙寧與趙七月狗急跳墻,將範青林殺了,他早就已經動手。

就在他要發作,不顧一切大鬧趙家時,兩名仆役扶著爛泥一樣的範青林進門。

看到自己兒子披頭散發、鼻青臉腫、滿臉鮮血,一條腿還不正常扭曲,氣息奄奄的模樣,範鐘鳴只覺得腦子裏有驚雷炸開,渾身血液都似要從毛孔裏爆出來!

這一刻,他恨不得將這宅子一把火點了,將趙寧和趙七月生吞下肚,再也不管什麽家族大計,去他娘的名利權位!

好歹穩住心神,他趕忙上前扶住範青林,仔細查看對方情況。

“父親......”腫脹的雙眼勉強掙開一條縫,看見面前是範鐘鳴,範青林委屈得差些當場大哭。

趙七月的手段太暴力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下來的,刑訊過程中好幾次都想一死了之。

不過最痛苦的時刻已經過去,範青林確認面前是父親後,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袖,聲音雖然微弱但非常堅定,在第一時間道:“父親,我沒說......我什麽都沒說!”

範鐘鳴聽了這話,老眼通紅,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自己的兒子如此賢能,竟然被趙寧和趙七月虐待成這樣,他們真該被千刀萬剮!

“為父知道了,你且靜心調息。”範鐘鳴掏出之前就準備好的療傷丹藥,給範青林喂下,又連忙用修為之力為他順氣,幫助化開藥力。

範青林傷得實在是太重,一時間,範鐘鳴已經沒心思想其它,只想先確保自己兒子能活命,不會落下病根殘疾,影響一生的前途命運。

範鐘鳴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帶的有幾個修行者隨從,此時那些人就在院中,倒是不用擔心趙七月會趁他不備發起襲擊。

等範鐘鳴穩住了範青林的傷勢,幫助對方初步處理了斷腿,偏西的日頭已經變成了夕陽。

“趙寧,趙七月!你們還不打算出來,給老夫一個交代嗎?!真當老夫不敢大開殺戒?!”將範青林交給隨從照看,怒氣不減的範鐘鳴起身朝門外大喝,殺氣已經掩蓋不住。

“趙大人這是什麽話,範青林當街行刺本公子,難道本公子不該問問事情緣由?”趙寧終於進了院子,青衣革帶,手持一柄折扇,正在胸前輕輕搖動。

範鐘鳴打定主意要借此事發作,哪裏會聽趙寧說什麽,緊走兩步出了門,雙手握拳就要出擊,“犬子在酒樓觀風景,何曾行刺過你?誰看見了?你沒有證據,卻濫用私刑,老夫今日就為犬子討個公道!”

“慢著!範大人,府衙的人來了,此事究竟如何解決,我們還是去府衙公堂上說吧!”趙寧一側身,夏荷就帶著府衙的幾名官吏進了垂花門。

“範大人,有什麽事,我們回府衙再說如何?令公子的事,下官一定會查清楚。”一名中年官員拱著手,義正言辭道。

範鐘鳴頓時面色鐵青。

他是代州府衙的別駕,不像趙寧只是個世家子,官身擺在那裏,如何當著府衙官員的面,對趙寧、趙七月下重手?他要為範青林伸冤,回府衙公事公辦,在明面上看是最合理的選擇。

如若不然,別的不說,他的官位首先就坐不穩,朝廷法度也不會姑息。

然而,一旦回到府衙,把這件事弄到公堂上去說,肯定會變成扯皮的局面。至少不是一兩天能有結果的。而且就算有結果又如何,範鐘鳴要的並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