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條命

外戚擅權這四個字,的確是趙氏頭上的一道緊箍咒。

趙玄極睜開眼,面無表情的看著範鐘鳴,“如此說來,因為這件事,你們範式對趙氏對老夫,已是心懷怨望。這就是你們勾結北胡,謀害我趙氏的原因?”

範鐘鳴已經豁出去了,此刻沒了顧忌,冷笑不叠:“這一戰讓範式認清了,在權力鬥爭面前,沒有黑白,沒有是非,沒有榮辱,更沒有正義,有的只是成敗!

“文官之勢已經如日中天,將門勛貴哪怕地位尊貴,在沒有多少軍功傍身、沒有多大用武之地的太平時節,根本無法跟人家扳手腕,有罪責只能我們擔,有名利只會是人家的!

“這世界說到底還是強者為尊,範式要想不徹底沒落,就只能依附強者!我範式雖然怨恨,但若是沒有眼下的實際利益,又怎麽會參與對付你們的行動?”

趙玄極點點頭,“你承認範式參與了這次陰謀就好。說吧,誰許諾了你們實際利益?”

情緒失控的範鐘鳴自知失言,面色發白,只是惡狠狠的盯著趙玄極,再也不開口。

“你不說,我們也未必就不能知道。”趙寧忽然開口,他聽了這麽半天,心中已有所悟,“滿朝堂,除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還有誰敢謀求削弱趙氏?”

範鐘鳴閉嘴不言。

在趙寧看過來的時候,趙玄極搖頭嘆息道:“大齊朝堂文武的之爭,的確已經到了不講任何道理的地步。但你不知道的是,這些年朝堂雲波詭譎,文武之爭只是冰山一角罷了,權力的漩渦裏早就是一片混亂。

“在這種復雜的局面中,趙氏也得謹小慎微,明哲保身。我們雖然是將門第一勛貴,可說到底,也只是十八勛貴之一。

“老夫沒想到的是,為了把將門勛貴徹底削弱,收天下兵權於中樞,實現文官節制武將,徹底掌控國家大權的局面,那些文官已經不擇手段到了這種地步,竟然會跟北胡相互勾結!”

趙寧沉默了一會兒。

大齊朝野向來小覷北胡,更何況地位非凡的宰相?他絕對不會把北胡放在眼裏。

如果此事真是宰相在背後操控,他只怕也只是純粹把北胡當刀子使。給他一百個腦子,他也想不到,如今的北胡,實力和野心已經膨脹到了何種程度。

太祖開朝立國時,武功上面有開元十八將,文治方面也有文官團體,被稱為開元十三賢才,而後同樣形成了十三個書香門第。當朝宰相便出自十三門第。

其實無論將門十八勛貴,還是文官十三門第,其實多半在大齊開朝之前,就已經是世家大族。各自都根腳穩固、底蘊深厚,並非是因為開朝時立下功勛,才鯉魚躍龍門的。

當然,這十八勛貴十三門第裏,也有之前是寒門,靠著從龍之功崛起的,只不過數量很少。

勛貴之家的子弟,出仕後便在軍方供職,門第之家的俊彥,則會進入文官序列。這些年輕人不用經過任何考試,只需要被舉薦即可,也就是享受家族蒙陰。

大齊文武分流,這是本朝開國時立下的規矩,前朝並非如此。

與之世家大族相對應的,是寒門子弟的科舉出仕之道。科舉並非是本朝的新鮮事物,前朝便有了。自從九品中正制的選材方法被朝廷棄用,科舉就應運而生。

在趙寧想來,朝廷的權力爭奪亂象,就跟以上這些情況密不可分。

這時候,趙寧忽然意識到,前世趙氏遭遇襲殺家道中落,追根揭底,只怕是大齊文武相爭、權力廝殺的必然產物!

北胡修行者謀害趙氏的圖謀之所以得逞,不過是借了大齊內部權力傾軋的東風而已。

“眼下的代州城事件後,趙氏已經避免了重蹈覆轍。但我和家族要真正避免前世命運,擊敗北胡入侵保全大齊江山,卻遠比我想象中要復雜得多!”

想到這裏,趙寧心中一動,看向閉目等死的範鐘鳴,眼神有了很大變化。

他道:“範鐘鳴,你有沒有想過,對付趙氏這件事失敗後,你們想要巴結的那位大人物——且不論他是不是宰相,會如何對待你們範式?”

範鐘鳴沒動靜。

趙寧繼續道:“你應該明白,只要你跟這件事扯上關系,無論事情成功與否,事後範式都要飽受趙氏詰難。

“你之所以敢義無反顧做下去,無非是覺得事情一旦成功,不落下實證,就算趙氏報復,只要那位大人物欣賞你們,給你們撐腰,你們也能得大於失。

“可如今情況不同了,這件事不但失敗,你還被我們當場擒獲,有了跟北胡扯不清的關系。你說,那位大人物會怎麽看待你們?

“範式既然連這麽點事都辦不好,無用到了極點,再無沒有價值可言。而他的心血付之東流不說,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也都會憎恨你們。那麽範式留著還有何用?不如將你們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