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 清白天地渾濁世道(5)(第2/3頁)

他的屬下,已經全部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裏。

至死,這些人都沒能發出聲音。

綠袍官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向眼前手持匕首的青衣人求饒:“饒命,好漢饒命!我錯了,求好漢放我一條生路,我有銀子,兩萬兩!都給你,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別殺我,留著我對你有用......”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匕首在他咽喉前揮過,他的人頭飛了起來。

他再也不能縱容並庇護自己手下的官差為非作歹,他再也不能宣判誰有罪誰沒有罪。

......

鐵匠鋪的夥計李大頭已經二十多歲,依然只是一個未出師的學徒。

他知道這不是他能力不足,早在四年前,他就能獨立打造鐵器,到了今日,他的手藝完全可以比肩他的師傅。之所以一直是個學徒,是因為鐵匠鋪的收益有限,養不起兩個師傅。

小鎮的鐵匠鋪不止一家,但所有的鐵匠鋪,都不會需要兩個師傅。

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很簡單,官差們隔三差五來勒索是一個原因。

小鎮四成鐵匠鋪的東家都是同一個人,勾結官差與地痞,給其它鐵匠鋪不斷制造麻煩,並人為壓低鐵器價格,想要擊垮其它所有鐵匠鋪,達到一家稱霸的目的,是第二個原因。

如果小鎮其它六成鐵匠鋪聯合起來,自然可以鬥垮那個最大的鐵匠鋪。

但諷刺的是,在最大的鐵匠鋪為了壓低鐵器價格,縮減給師傅的工錢後,其它鐵匠鋪不僅沒有借勢而起,召集所有鐵匠鋪起來掀翻對方,反而有樣學樣,也壓低自家師傅的工錢,不讓學徒有成為師傅的機會,還千方百計賄賂官差,希望他們去找別家鐵匠鋪的麻煩。

李大頭搞不清楚東家們的鬥爭。

他只知道自己沒什麽工錢,只能吃飽肚子,贊不下娶媳婦兒的錢,更無力在小鎮購置房宅,他覺得這是不公的,幾年下來,他積攢了很深的戾氣,但他不敢對東家有怨言,因為他不想丟了飯碗,像他這樣的學徒,走了立馬就有人能頂替,頂多就是前階段師傅辛苦些,東家不會有實質性損失。

這樣一來,李大頭的戾氣與怨氣,只能發泄在不如自己,比自己還要弱小的人身上,亦或是發泄在別人沒法對他怎麽樣的事情上,因為那樣就不用付出代價。

所以在劉婆婆被瘦虎兒當街欺辱時,他端著飯碗坐在門檻上看得津津有味,還跟身旁的人有說有笑。

當有人指責他這樣是沒良心時,為了表明自己並非小人,讓更多人注意到他聽他說話贊同他的意見,達到標新立異、嘩眾取寵的效果,他言辭鑿鑿的說劉婆婆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自己兒子凍死了偏要誣陷是被官差打死的,為的就是訛詐官府的銀子。

還說他曾親眼看到劉婆婆的兒媳婦偷人,可見他們一家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色,被瘦虎兒當街欺淩就叫作惡人自有惡人磨。

他的話果然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大家都來問他細節,李大頭胡編亂造一通,竟然說得有些人心服口服,紛紛附和他的言論。

這讓那一刻的他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平日裏他只是一個卑微的學徒,被師傅呼來喝去,被東家不假辭色當牲畜使喚,何曾有人認真聽他說話,贊同他的言論,讓他這麽有存在感、成就感?

至於劉婆婆的那個小丫頭孫子,好像聽到了他汙蔑劉婆婆的話,在被瘦虎兒帶走之時,轉過頭來惡狠狠盯著他時,李大頭雖然有一瞬間的理虧、害怕,但還是很快說服了自己。

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馬上就要被賣掉,還能拿自己怎麽樣?就算她活了下來,能再來鐵匠鋪前,難道別人會聽信一個五歲小孩子的話?

鐵匠鋪最近沒什麽生意,午後李大頭沒什麽事,好在東家沒在鋪子裏,師傅也早早回去了,李大頭得以偷個懶。

他馬上跟左右店鋪的幾個小夥計,湊在一起繼續說劉婆婆的事,先前被眾星捧月的感覺讓李大頭很迷戀,現在還想再體驗一回,“我跟你們說,劉婆婆她......”

可這回不等他往下說,酒鋪的夥計就搶著大聲開口了:“劉婆婆啊,不就是要給她兒子出口惡氣,報自己瞎眼的仇嘛,我跟你們說,類似的事我也碰到過。

“我約莫六七歲的時候,一個大我三歲的女孩強行要給我掏耳朵,結果枯脆的松針斷了一截到我耳朵裏,她想把那截松針掏出來,結果又斷進去一截,晚上我耳朵疼,我母親檢查才發現耳朵裏有兩截松針。

“我們自己弄出來了,沒去找大夫,找她家人也沒討到一個說法也沒一句道歉,從此我的耳朵就不好使了,現在這麽多年過去,我的耳朵更聾了,恨心也重 了!我真想找個機會也戳聾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