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 三年二聖

大雪日,大雪紛紛。

陳安之在碼頭送別趙寧,情緒低落:“本以為你這次回來了,就會呆在京城,不曾想未滿三個月,你又要南行。”

言罷,嘆息不絕。

錦帽貂裘的趙寧笑了笑:“我只是遊歷四方,又不是雲遊天外,總有回來的一天,何必如此悵然。有事給我寫信即可,只要送到鎮國公府,家裏的人會盡快呈送到我面前。”

陳安之欲言又止。

他因為從推事院脫身及時,加上自己本來就沒什麽致命劣跡,沒有被牽連不說,眼下借著陳詢為相的形勢,已經是加官進爵。

然而,陳安之跟陳氏的地位看似上升了,有徐明朗的前車之鑒,陳氏上下並不敢掉以輕心。

“艱難困苦平常事,守住本心即可。”這是趙寧的臨別贈言。

他這趟離開燕平繼續南行,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之前遊歷的時間尚短,區區兩年並不足以讓他完成布局,京杭大運河沿線走完了,但其它地方卻沒去。

另一方面,宋治被太醫“診斷”出頭暈、眼痛的毛病,時過多日也沒見好轉的跡象,如今正在專心養病,趙玉潔以崇文殿學士的身份,溝通內閣與皇帝,隱隱有成為內相的趨勢,權力日盛,羽翼漸豐。

以之前趙寧跟她不死不休,相互刺殺、暗殺的情況,趙寧繼續留在燕平在對方眼前晃,無疑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堅守本心,說來容易,宦海沉浮身不由己,想要不隨波逐流,難如上青天。”陳安之仰天長嘆。末了,跟趙寧拱手作別。

......

樓船從碼頭駛離,趙寧負手站在船頭。隨著眼前船舶漸漸減少,視野徐徐開朗,河流田野在腳下畫卷般鋪陳開來,接天連地。

眼下是乾符九年。

前世,國戰爆發於今年秋天。

彼時的大雪日,趙北望戰死於雁門、邊關失陷的消息已經傳回,趙玄極也已因為走火入魔而命喪黃泉,趙七月正在令堂斷指明誓。

趙氏風雲飄搖,正處在危在旦夕之時。

那一日就如今日這般大雪紛飛。

而這一世,因為趙寧之前在鳳鳴山的奮戰,國戰還未爆發,北胡沒有大舉入侵,趙北望夫婦依然健在,趙玄極更是在努力沖擊王極境後期。

趙七月是大齊皇後。

趙氏的真正勢力——無論是修行者實力,還是對天下的掌控力,亦或是自身羽翼的豐滿程度,早已不是大齊任何一個世家可比。

前世的此時,宋治在趙寧心目中還是明君,對家勢大衰的趙氏的態度是扶持,而現在,宋治正在讓趙玄極大都督的權力日益縮水,是趙寧眼中的昏聵帝王——同時也是唐興等寒門官員眼中,有改天換日之志同樣有改天換日之才的雄主。

前世,趙玉潔在這個時候,擺脫了銷聲匿跡的狀態,成功依附宰相徐明朗;現如今,徐明朗已經流放嶺南,朝不保夕,而趙玉潔是宋治的麗妃,大齊唯一的崇文殿學士,有成為內相之姿。

前世今生,天差地別。

一切不同,都源於趙寧。

無論好的,還是壞的。

趙寧眺望眼前無邊無際的風景,嘴角微微一動,喃喃道:“改天換地?”

.......

乾符十年,趙寧行於關中、隴右。

宋治頭暈眼痛的毛病加重,常常不能上朝,朝中內外政事幾乎都由內閣議定,而後靠趙玉潔稟報宋治批準。自此,趙玉潔勢重朝野。

她網絡了一批寒門官員為己所用,於是勢利之徒相繼趨炎附勢,甘願為其爪牙。朝野之中但凡有人對趙玉潔不滿,動輒便會被人告密,而後身陷囹圇,不是貶官就是奪職。

趙玉潔不僅在朝中排除異己,在皇宮之中也是肆意妄為,除了皇後,哪個嬪妃要是觸犯了她,翌日就會遭殃,不是被發現用巫術詛咒趙玉潔,就是被宮娥宦官告發唾罵皇帝,而後被打入冷宮。

這一年,因為對趙玉潔不滿,亦或是因為黨爭而遭殃的官員,比之乾符七年只多不少。沒有人特別說明的是,這些遭殃的官員,多出世家。

也是這一年,蘇葉青的小葉部發展到四千帳,範翊已經成為草原上聲名遠播的豪商。

......

乾符十一年,趙寧行於蜀中、荊襄。

燕平市井中,百姓在茶余飯後談論朝野逸聞時,開始默契的稱呼趙玉潔為內相。

朝中忽然出現了一些趙玉潔的親戚,或為叔伯族親或為堂兄表弟,且無不官居要職,這些人皆是耀武揚威,作威作福。

宰相陳詢真正淪為內閣應聲蟲,只能督辦具體事務,無法參與大事決策。

趙玉潔的地位有多顯赫,反對的聲音就有多大,相應遭殃的官員就有多少。朝野終於意識到,這位“內相”非易與之輩,不僅足智多謀,且兇殘成性,絕不輸給任何一位權臣、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