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四章 抉擇(1)

汴梁。

烈日墜地,天地皆金的場景中,一波又一波滾滾的真氣潮浪,從半空呈圓球狀,向四面八方猛地蕩開。

城中頓時飛沙走石,磚瓦橫飛當空,各種物件被震得砸在各處,不那麽堅固的屋舍,房梁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城中的軍民被金光暫時奪去了視野,什麽都看不到,當陣陣攝人心魄的氣爆聲傳來時,他們一片一片被掀翻在地。

只有修行者能夠勉強站穩腳跟,但修為低下的也是左搖右晃,猶如狂風暴雨中的雜草,讓人擔心他們會不會像蒲公英一樣被吹散。

婦人驚慌的叫聲,小孩子淒厲的哭聲,還有各種呼喚聲、咒罵聲,夾雜在山崩般的氣爆聲裏,清晰可聞。

對汴梁城的人來說,這是人生中的漫長一刻,恍若置身看不到黎明,而又可以吞噬他們生命的黑夜。

不知過了多久——在絕大多數人的感受中,那是長到讓他們絕望的時間,但一些大修行者則能清楚分辨,這只是片刻間——一浪蓋過一浪的氣爆聲終於消失。

隨之消散的,還有遮天蔽日的金芒。

等到大家差不多能夠視物的時候,都在第一時間把目光投向了半空

他們想要知道,強悍如神的天元可汗,是不是已經被殺了;那覆蓋方圓百十裏範圍的血色蒼穹,是不是已經重新變成了青天白日。

他們心口一緊!

血色蒼穹已經消失。

但長天下浮空而立,俯瞰眾生的天元可汗依然在!

眾人又連忙看向行宮方向。

一顆心懸在嗓子眼。

皇帝依然在行宮上空,而且身後還有數名王極境,傳國玉璽也在他手中。不過傳國玉璽上的光芒,卻已經只有胡瓜大小,不復之前可吞天地的氣勢。

無論修行者還是普通軍民,眼下都是一頭霧水,驚疑不定,不知道這算是誰贏了誰輸了,無法預料他們接下來的命運。

終於,他們聽到有人開口了。

這話音讓他們的心神情不自禁都被吸引,一個個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說話的是天元可汗,他淡淡道:“宋治,你現在總該知道,天人境到底是什麽存在了。朕還是那句話,投降,朕免你一死。”

聽到這話,汴梁軍民無不是心頭大駭。

這豈不是說,宋治沒能奈何天元可汗?

“休想!”

宋治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元木真!你的領域已經被朕擊破,事到如今,還敢妄自尊大?”

天元可汗輕笑一聲:“沒了領域,朕依然是天人境,就算不用言出法隨的手段,隨便擡擡手指,你也只能灰飛煙滅。”

聽到這裏,汴梁城中的不少修行者都反應過來。

原來之前那覆蓋百十裏範圍的血色蒼穹,便是天元可汗的領域,言出法隨的手段,只能在領域範圍內使用,而一旦領域消失,這手段也就失效了。

對天元可汗而言,這是莫大的實力削弱。

但僅憑這些,還不足以讓人心生多大的希望。

畢竟汴梁城的這些王極境修行者,領域在之前也被天元可汗擊破了,無論他們還是天元可汗,短時間內都無法聚集力量重開領域。

同樣不能發動領域之力,天元可汗畢竟是天人境,而在汴梁城中,連一個王極境後期都沒有,誰還能對他產生威脅?

宋治的臉色陰晴不定。

事實的確如天元可汗所言,他即便是利用傳國玉璽的力量,給了天人境的天元可汗以重創,但修為實力的差距,仍是讓他沒有勝算。

沒有勝算,就意味著要敗,要亡!

千鈞一發之際,宋治忽然發出一聲低吼:“帶上來!”

汴梁齊人聞聽此言,以為宋治還有其它壓箱底的秘法,無不是精神一振,心中再度燃起了一抹希望之火。

被帶到宋治身邊的,是一個人。

一個許久不見,快要被齊人忘記的人。

天元王庭太子——蒙赤!

早在鳳鳴山之役後,天元王庭為了隱藏自己向大齊發動國戰的意圖,表示自己對大齊皇朝的敬畏之心,讓蒙赤到了燕平做人質。

太子是儲君,事關國體與社稷未來,乃君王之下第一人,從古至今,質子都是讓君王的普通子嗣出面,從來沒有讓太子做人質這種事。

天元可汗讓蒙赤來了燕平,的確在當時消弭了宋治跟大齊朝廷,對他們的一部分戒心。

只不過,當西域戰爭爆發,天元部族在幕後指使西域諸國,反抗大齊的陰謀,成為大齊朝廷心照不宣的共識,蒙赤也就被關進了大獄。

國戰爆發至今,很多人都以為,蒙赤已經被宋治斬了腦袋。

沒想到他還活著。

此時的蒙赤,披頭散發、瘦骨嶙峋,臉上沒有半分血色,氣息萎靡的像是將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