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五章 接陣

其徐如林,其疾如風,侵略如火,這是猶如沙塵暴滾滾席卷而來的吳軍戰陣。

靜若處子,穩如磐石,不動如山,這是好似數萬根釘子死死釘在地上的反抗軍大陣。

如果吳軍是洶湧而來的濤浪,是八月十五錢塘江漲潮的海水,那麽反抗軍便是堅實的海岸線,是屹立無數年不曾後退的江堤。

現在,潮水距離江堤海岸僅有一段距離,小小一段距離。

吳軍帶來的可以碾壓一切踩碎一切的巨大壓迫感,已經再真實不過的降臨到了反抗軍前陣的每個將士心頭。

他們到了紅色的標線前。

頂著仿佛下一瞬就會灰飛煙滅的壓力,反抗軍前陣將領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再度舉起的橫刀,面無表情地揮了下去:

“第一輪,齊射,放!”

霎時間,他身後的軍陣中騰起一片烏雲!無數箭矢破空的咻咻咻聲,在刹那間融合在一起組成了蝗蟲過境般的巨大嗡鳴。

烏雲升空到最高點時,整齊滑過一道完美弧線,向上的軌跡變成下壓,暴雨般飛射向隆隆奔來的吳軍戰陣!

從趙寧的位置去看,箭雲起初和最後飛行迅疾,在中間則因為弧線和轉向速度較緩——迅捷與緩慢都是相對而言,整體而言仍是狂風暴雨般的勢態。

叮叮當當的聲音接連響起,夾雜著利箭入肉的噗嗤聲,奔進的吳軍戰陣裏有人倒下了,戰陣頓時多了些星星點點的空白。

趙寧雙眼微眯。

比起射倒吳軍,大部分箭矢被高舉過頂的盾牌擋下,剩下的大部分插在吳軍甲胄上,而那些吳軍將士仍在奔跑,顯然箭矢並未破甲亦或者破甲不深。

一片箭雨造成的殺傷,比正常情況下要少很多。

“吳軍甲胄竟然如此堅固?”常懷遠看出問題的根結所在。

“東南富庶,吳軍兵甲好些不足為奇。”趙寧沒有多言。

東南雖然富庶,但遠離京畿,且戰事少於北方與邊境,平常並沒有太多甲兵制造、儲存,齊朝時,主要的甲兵制造作坊在北方。

國戰時期北方淪陷,淮南作為後方要保障前方大軍征戰,多了無數甲胄兵刃制造作坊。時至今日,淮南的財力已能順利轉化為軍力。

一片又一片箭雲升空,一片又一片箭雨落下,奔進的吳軍戰陣中一個又一個戰士接連倒下。

但其整體的如火攻勢並未受到阻礙。

很快,吳軍奔到了反抗軍大戰前。

反抗軍最前排的隊列,以大盾組成一排盾墻,中間有長矛蓄勢待發,嘶吼著殺過來的吳軍前隊,將身體藏在自己的盾牌後,頂著盾牌狠狠撞在反抗軍盾墻上!

潮水終究迎上了堤壩,撞出了絢爛的水花。

符兵被激發的亮光,真氣碰撞的爆炸,在盾牌相迎的那一條線上交替閃爍此起彼伏,沉悶的砰砰聲攝人心魄。

奔進的吳軍盾手帶著沖鋒之勢,合身而進之下沖撞力不凡。

哪怕面前是一頭牛站著,他們也可能給對方頂翻,縱然面前是一堵土墻矗立,他們也可能給對方撞塌。

可他們遇到的是反抗軍盾陣。

反抗軍將士雖然缺了奔進之勢,但盾牌後卻不是一個人在使力,戰士們左右相依前後相托,肩膀死死抵住盾牌,硬是擋下了對方這第一輪的猛烈沖撞!

在頂住吳軍的第一輪沖擊後,反抗軍將士緩了口氣一起呼喝用力,想要趁著對方立足未穩之際,直接把對方給頂翻!

侍衛親軍的戰士訓練有素戰法嚴謹,當然不會輕易給反抗軍戰士這個機會,將士們前後依托,同樣讓反抗軍的意圖沒能得逞。

第一輪沖擊與反沖擊皆未成功的情況下,盾墻的較量陷入僵持。

誰也不能前進一步,誰也不敢後撤一步,戰士們個個咬緊牙關,漲紅了臉脖頸青筋突出,低吼著死死頂住盾牌。

反抗軍盾墻後的弓手在後退,其余將士在前補,吳軍盾墻後的戰士正不斷蓄積,進入到進攻位置,盾墻的僵持讓較量變得平靜。

雙方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戰士個個都是有血有肉之輩,沒誰會輕易把自己的身體置於兵刃之下,沒誰會把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

接陣之時彼此的拼鬥都很嚴密、保守,盾牌碰撞的動靜雖然大,但也盡是盾牌的碰撞而已。

盾牌後的長矛手、長刀手彎腰弓背,死死盯著前方,等著對方露出破綻便上前廝殺。

而在對方沒有破綻,雙方的盾牌碰撞沒有分出勝負時,無人會冒然向前哪怕分毫,把自己平白置於對方的長矛打擊範圍。

但戰陣對弈又是兇狠猛烈的,不會像角抵那麽溫和,也不會如拔河那般平淡,不可能只是盾牌你進我退。

進攻必然還有進攻的樣子,進攻天然就是為了擊碎防守、撕裂防線,將對方擊倒,殺進對方的戰陣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