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零章 勢如破竹(6)

黃遠岱倏忽一怔。

類似的話他剛剛才跟楊祿丞說過,只不過他說這些話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強勢,彈壓對方的囂張氣焰,卻不曾想趙寧現在說了同樣的話,而且意思跟他完全不同。

趙寧是真的不接受楊氏請和。

見黃遠岱有些不明其意,趙寧眉宇淩厲地道:“此番大好戰機擺在眼前,若是放了這幾十萬吳軍全部回去,那麽來日我們南下滅吳時,這些人便會給我們增添莫大阻力。

“要知道這些可都是經歷過血火戰場的老卒,到時候他們養精蓄銳完畢,以逸待勞戰力鼎盛,會給我們的攻城將士造成多大傷亡?

“今日滅了他們,來日南伐便會輕松得多,今日多消減一名吳軍老卒,來日我反抗軍將士便能多一人存活!

“要是此番滅掉的吳軍足夠多,打得吳國國力虛弱,那麽我們在對付魏氏之時,也不用擔心他們在旁掣肘,給我們制造大的威脅,這對我們逐個擊破楊氏、魏氏有大益。”

聽完趙寧這番長遠考量,黃遠岱心悅臣服,心花怒放。

其實他並不是想不到這些問題,作為大晉第一謀士,黃遠岱有足夠的智慧與閱歷,雖說不可避免百密一疏,但在大問題上卻不會顯得智謀眼界不足。

只是,他前不久還在擔心趙寧即將成就天人境,怕是對人世間的事少了思慮,故而這幾天面對軍務亦或是跟趙寧交流時,總是有意無意讓對方多多籌謀多多操心,把自己表現得遲鈍一些。

如今看來,卻是他自個兒多慮了。

黃遠岱暗忖:“殿下即便是成就天人境,只怕也會跟其他天人境不一樣......這是必然的,古往今來有哪個君王、統帥主持過革新戰爭這樣的大業?”

心中想著,黃遠岱嘴上說道:“殿下不愧是皇朝儲君、三軍統帥,一目千裏,我到底只是一介謀士,心胸不如殿下大,雙眼看得不如殿下遠,只能輔佐殿下而不能離了殿下......”

要不是黃遠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掛著明顯的不正經笑容,趙寧非得起雞皮疙瘩不可。

知道黃遠岱是在擔心自己天人境的問題,趙寧也沒有深究。

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卻很清楚,無論成不成天人境何時成天人境,天下的百姓福祉、平民尊嚴等等公平正義的核心都是他的根,無論他再怎麽清心寡欲,都不可能拋棄這份革新大業。

“先生認為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做?”為了少聽黃遠岱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趙寧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黃遠岱笑容一收眉宇一肅,霎時間眼中殺氣凜然:“既然楊延廣想要靠和談來給吳軍南撤爭取空档,那麽我們不妨將計就計,為自己謀求更多誅除吳軍的時間!

“表面議和,麻痹楊氏,實際加快行動,令精銳隱蔽行動,在吳軍撤往淮河的幾條大道上設下生死埋伏!”

趙寧微微一笑:“先生此言,深得我心。”

......

晉軍已經攻下蔡、潁等州,如今又占了符離,淮河四鎮有兩個都在自己控制範圍內,如果說能夠從這兩個渡口南渡,進入淮南江北的江淮地區,那就有很多用兵天地,甚至可能把吳軍堵死在淮河中。

然而實際情況是並不能這樣。

淮河將天下分作南北,自古南北之爭都以淮河一帶為重要戰場,故而不僅北方(中原)在淮河布置有重鎮,南方在淮河亦有堅城,這就形成了四大渡口兩邊,亦或是兩邊附近都有雄城的情況。

晉軍說是掌握了四大渡口的兩個,其實只是淮河北岸的兩個,可以用來抵禦淮南兵馬渡河北上,卻不能憑此渡過淮河暢通無阻地南下,一旦渡河,就必須要面對南岸重鎮。

因是之故,趙寧與黃遠岱等人攻滅吳軍的戰場布置,基本只涉及淮北而不考慮向淮南用兵。

走出符離城城門,楊祿丞驀然回首,看著甲士林立的城頭,眼中飽含憤怒與屈辱,屁股好似還在隱隱作痛,心裏難受得厲害。

黃遠岱吩咐人為他們療傷招待他們飯食,他們當然是一律拒絕,並暗暗發誓日後一定要找回尊嚴。

眼下只是半日過去,靠著楊祿丞兜裏的丹藥,眾人的傷勢都已穩定下來,可以趕路了,便一刻都不想在符離逗留。

想到此行任務沒有完成,回去之後必定要受楊延廣責難,楊祿丞不由得心懷忐忑,這份忐忑讓他怒氣更盛,且本能地把所有賬都記載了趙晉頭上。

他咬牙切齒地叮囑眾人:“你們都給我記住今日的奇恥大辱!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若不能快意恩仇,那跟做一條狗有什麽區別?待我們將今日所受之辱稟明王上,王上必定為我們出此惡氣!”

眾人無不一臉憤然地重重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