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傳統

等到撒督祭司處理完所羅門的傷勢,已然是清晨時分,正好是趕路的好時候。

不出意外的話,等到太陽升到中線之前,他們就能回到耶路撒冷了。

“久等了,亞比該,諾姆。”

雖然左手受傷,但也仍然不耽誤所羅門騎馬。他慢慢接近了坐在馬車邊上的亞比該和諾姆。笑著對他們打了一個招呼:“我回來了。”

“您的傷沒事吧?”

諾姆關切的望了過來。

所羅門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又輕輕搖了搖頭:“我倒是沒事……可惜,亞多尼雅不知道什麽時候逃走了。撒督祭司氣的不輕。他還想把亞多尼雅帶到大衛王面前問罪的來著。”

如今,除了亞多尼雅和元帥約押之外,其他隨性的所有人的名字都變成代表友善的綠色。而約押也莫名其妙的友善了些許,名字變成了代表輕微敵對的淡紅色。

怎麽說呢……所羅門倒是能看出來,亞多尼雅還算是果斷。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廢物。

但是,他的決策出了重大的失誤——失誤的來源是,他遠遠低估了已成型的輿論究竟具有怎樣恐怖的力量。

他要是聰明一些的話,就應該幹脆利落的偷襲殺死所羅門和撒督祭司,然後用自己的權利和地位壓制其他人不要反抗,再尋找機會將他們在路上幹掉。

一旦所羅門和撒督、以及這些“見證者”們回到耶路撒冷,那就意味著整個耶路撒冷人民的力量都會溶於他們其中。等到那時,亞多尼雅要對抗的就不是“所羅門”和“撒督”這兩個個體,而是整個以色列的傳統了。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者說,他並不以為如果自己成為王的話,流言能對自己的統治造成怎樣的破壞。

如同他也不在乎除了軍事統領和祭司之外的其他人一樣。

——還是太年輕。

所羅門微微眯起雙眼。

找個機會,一鼓作氣幹掉亞多尼雅吧。不過,作為給自己提供威望的薪柴,他身上大約還能榨出一些油水才是。

一旁的諾姆嘴裏還碎碎念著:“撒督祭司?呵,那老爺子看著確實氣性挺大……您說還跑這麽一趟幹嘛呢,讓亞比該給您治一下不就完了嘛。這種程度的燒傷,亞比該能直接為您治好的……”

“不不,這不一樣,諾姆。”

所羅門翻身下馬,讓比拿雅給自己牽著馬,自己則是跳到了諾姆的馬車上。

他把手遞給亞比該,笑著對諾姆說:“撒督祭司是我的長輩,他想為我治療是他的心意。受了這麽重的傷,不讓他治療的話,他也不會放心的。”

與其說是所羅門拜托老祭司治療自己的燒傷,不如說是所羅門用“請他為自己治傷”這件事哄他玩。

諾姆不理解所羅門的意思,只是砸砸嘴,不以為然。

“哈,也是。反正祭司也都是這樣不通人情的家夥。”

諾姆笑著給所羅門遞了一條鹹魚:“殿下,這是我腌的鹹魚。您嘗嘗,還行吧。”

“祭司是不能變通的。這是他們的階級所決定的。”

所羅門輕笑著,接過了鹹魚,咬了一口:“他們代表的,是以色列的傳統。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傳統如果過於善變而具有彈性,在這個時代反而不好。”

就味道來說,相當一般。沒有使用香料調味、略微發腥的魚肉也過於難嚼了。但所羅門仍然是笑著點了點頭:“嗯……味道不錯。”

“您喜歡就好。”

諾姆開心的笑了,隨後他好奇的追問道:“那個……您能說說嗎,為什麽會不好?”

“嗯……這麽說吧。莎草紙和石板相比,哪個保存的時間更久一點?哪個更容易改動?”

所羅門慢慢咀嚼著鹹魚,隨口發問。

“當然是石板啦,”諾姆毫不猶豫的答道,“我也見過莎草紙……一扯就壞了,放久了也沒法用,塗改就更簡單了。而石板卻是可以永遠保存下去的……比如摩西留給我們的十誡。”

“雖說不是永遠……嗯,不過也差不多。同樣的一種文化,刻在石板上的和寫在莎草紙上的相比,或許後者的流傳度會更廣,但前者要保存的時間會久的多。”

所羅門平和的解釋道:“諾姆,祭司就是石板。”

“傳統代表過去的觀念、欲望和感情。沒有傳統就沒有文明。如果摩西將十誡寫在莎草紙上,那麽我們如今或許根本就不會知道。”

所羅門輕聲道。

祭司們的古板,雖然是對以色列進步的阻礙,但某種意義上也是對以色列傳統的保護。

希伯來文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它本身缺乏足夠多的形容詞。但同時,它的同義詞豐富、細膩到足以描繪動作和事物。這也是聖經喜歡多用比喻的方式闡述道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