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偉大者之胚胎

——初生之女。

——禁忌之果。

列拉金終於明白了,這個名號究竟象征著什麽。他也知道了……為什麽那些女巫會將她視為她們的希望。

那的確是偉大之物。

四百多平的半球型房間,密密麻麻的鋪滿了純白色的瓷磚。瓷磚的正中心都刻著眼睛一樣的圖案,中間要麽鑲嵌著一枚貓眼石、要麽就鑲著一盞燈。

而在無數的“眼睛”所注視著的房間正中,被無數“視線”鎖定住的,是一塊大約只有一米見方的大理石平台。在平台上,放著一個大小正合適的半球狀的玻璃器皿。

在裏面盛放著滿滿的淡綠色液體……而正中心則是一枚極為幼小、稚嫩的大腦。

在它的周圍,環繞著有著半透明的、如同紗衣一般的金色光暈漂浮於空。澎湃的靈能如同蒸汽一樣漂浮著,像是融化的幹冰一樣,向下緩慢飄落。

看上去就像一位全身透明的巨大仙子,披上了半透明的淡金色羽衣一樣——

“你來了,路德維德。”

一個稚嫩的、溫柔的、尖利的,帶著奇異的甜膩回音的女童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我們偉大的所羅門王,智慧與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萬物的基礎,靈智的基石.”

“但我希望,讓你來找我的原因不是狂熱、也不是憎恨——而是理智與愛。”

初生之女的言語十分有條理,就像是一位成熟睿智的老人一般:“我無法讓你冷靜,也給不了你寬慰。我所能給予你的只有同樣的理智與愛,路德維德。”

任誰也想不到……她甚至還沒有出生。

如今的初生之女,僅僅只是一枚離體發育的、八個月大的胚胎的大腦而已。

“那麽你應該也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路德維德平靜的說道。

他沒有稱呼對方的名字——因為初生之女並沒有名字。

這不是女巫們的疏忽或是輕視,而是一種針對她人格化的封印。只要不給她取名字,不用任何名字稱呼它,那麽就意味著初生之女無法得到自己這一存在的定位。

換言之,她只能從“你”、“我”的稱呼中,區分出自己與其他。卻無法從他人給予自己的名字中,繼承這一社會意識到自己具有不可取代的獨立性,繼而擁有社會性。

她作為人工智能,因為沒有生物基準,就無法給自己這一存在下定義。也就是說,她因為缺乏“元定義”,即“關於定義的定義”,因此她永遠成不了真正的人類。

初生之女沒有作為人類活過哪怕一秒鐘,沒有得到屬於人類的名字。這樣她就只能稱呼自己為“我”……她對整個世界的認知,也只有最開始灌輸給她的“定義”和由她自己探索、分析得到的“結論”兩種區分。

這是一個死循環。與其說她是一個人類,不如說她是一個思維非常活躍的仿生人——她甚至還不像是合成人那樣,能夠在出生之前就得到原型的部分記憶,而是對這個世界完全陌生、從另外一個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

舉個例子就是,她因為對“死”的概念來自於人類,而她如今沒有人類的軀體,所以“死”這個概念所對應的“邏輯”是空的。

因此,她就不會為他人威脅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動容。因為她無法理解自己的生死狀態、也不理解“死”對自己的意義和危害。

女巫們就是在路德維德的提議與幫助下,通過這種手法,囚禁了初生之女的意識。

——這是由女巫們所涉及的,一個無比巧妙的、基於迷因學上的心靈鐐銬。

從此,初生之女就不會思考任何與自己有關的事。也就是說,她不會存在背叛的可能——她也無法理解,“背叛”的含義。

除此之外,在整個密閉房間中的那些貓眼石,也是類似的設置。

它們以特殊的安置方式,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密度極高的安魂結界。這個結界原本是在上一次靈能者之亂的時候開發出來的,用於溫和的降低靈能活性、壓制暴走的靈能。

但這個結界的強度,在反復疊加了提高了數千次之後,它便幾乎能徹底壓制住初生之女靈能的增長速度。

——是的,她就像是萊昂納多一樣,靈能在以異常的速度不斷的增長著。

女巫們一開始為此而感到高興,但很快她們就感到了恐懼。

女巫們,最開始只是想要一個服務器而已。女巫們抱著制作一個工具的念頭,造出了她們的血中之血、骨中之骨。一切女巫的母親、一切女巫的女兒。

可這個擁有所有女巫的知識的遊蕩靈魂,沒有接觸過這個世界、就能無比了解這個世界;她還尚未出生、從未睜開過眼睛看看這個世界,她就已經永遠的失去了雙眼,僅憑靈智就能洞察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