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霧

這一艘漁船,與另外幾條不顯眼的客船,一齊往江心靠攏去。

江上起了大霧,四周茫茫皆是霧氣,山巒隱去蹤跡。

水浪翻滾,船只難以行進。

一直行駛到夜晚,遠處江面上出現了點點燈火,那一艘龍舟巨輪終於浮現在了漁船上眾人的眼前。

只是附近幾裏的江域上,早就事先布下了巡邏的江船,勸告打魚的百姓繞道,不許船只靠近。

漁船被巡邏船攔下,前進不得,調轉了方向。

黑暗中,濃霧遮蔽,漁船上幾人分開行動,有兩人待在漁船上接應,剩下的幾人,則跳入水中,身影猶如鬼魅,幽幽地往巨輪遊去。

龍舟巨輪的二樓甲板上,很快有侍衛發現了動靜。

不是旁人,正是皇帝身邊的暗衛統領,沈鳴。

他站在窗戶邊,察覺到遠處江水中似有異動,探出頭,透過濃霧,往外眺望,忽然下方傳來窸窣動靜。

沈鳴還沒來得及低下頭去看,“噗嗤”一聲,一把半臂長的短刀從下而上,直接穿破他的喉嚨,再從頭骨後刺了出來。

刀尖滴血,滴答濺在地上。

沈鳴目眥盡裂,張大喉嚨,急促地呼吸,血水卻噗嗤噗嗤從喉嚨中湧出,身子不穩,往後“轟”的一聲倒地。

浪花拍打巨輪發出巨大的轟鳴,掩蓋了這裏的動靜。

待沈鳴倒地後,一雙濕漉漉的腳,從窗外爬出,悄然落地。

這一雙腳的主人,望著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嘴角弧度越發深。

空氣裏的血腥味激起了他的興奮,他面目深邃,冰冷的水珠順著他臉頰落下,眯了眯眼,猶如一條緩緩吐信的蟒蛇。

這一位,便是江湖上最赫赫有名的殺手,白銘。

死在他刀下亡魂不知幾何,早年因手法暴虐,江湖上人人聞他大名,聞風喪膽。

想要白銘命的人很多,但想遣白銘替他們殺人的人更多。

白銘,可不是誰都能派遣得了的。

白銘踢了踢腳下的沈鳴,嘖嘖了一聲,從袖子裏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人皮.面具,戴在了臉上,往船內走去。

江水波湧,幽火如遊。

幽暗裏浮動的蟒蛇,已經出洞。

甲板三樓,宴廳的門縫裏,若有若無地飄來絲竹奏樂聲,有侍女們魚貫而入,手上捧著酒樽。

眾人為了祭祀大典,忙碌了一天,直到現在才得以稍作休息。

席間觥籌交錯,絲竹聲悠,文武百官相互寒暄,面色含笑,場面一片熱鬧。

只是沒過一會,皇帝便起身,借口不勝酒力,先行離開。

謝玉升出了宴廳,身後門關上,絲竹聲消下去一半。

他沒回自己的房間,徑自去了杏林鬼手那裏,一入門,杏林鬼手就急切問道:“怎麽現在才來,時辰都快耽誤了。”

屋內燃了燈,亮如白晝,杏林鬼手站在澡桶邊上,手上提著水壺,不斷往桶裏加熱水。

謝玉升走過去,直接解上衫。

杏林鬼手道:“等會你先進浴桶,由著水汽蒸一會,我給你在後背上施針,把你體內的毒血給引出來。”

他從藥箱裏拿出自己的銀針,放在燈燭上反復灼烤,頓了下,道:“是有點疼,可千萬要忍著啊,我施針時不能亂動,否則保不準就刺錯穴位了。”

哪裏是有點疼,那疼簡直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杏林鬼手的法子,是先在銀針上灑上藥粉,將針刺入肌膚裏,將黑血給引出來,再乘著血口沒堵住,立馬用溫熱的水澆上去。

之後再下第二針,那疼痛,好比用刀在刮骨髓,用百蟻嚙咬形容也不為過。

還不止要施針一次,得反復幾次,才能確保毒素全部排出。

說實話,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般棘手的情況,

在杏林鬼手準備銀針和藥粉時,謝玉升已脫得只剩一件撒腳綾褲,坐進了浴桶之中。

杏林鬼手轉身,走到浴桶邊,手試了下水溫。

溫度剛剛好。

就在要施針前,又想起了一事,他道:“門外可有侍衛?等會無論外面有什麽情況,都不能有人進來打擾。”

謝玉升沉聲道:“已經叮囑過了。”

杏林鬼手便不再磨蹭,長吸一口氣,眸光緊緊盯著手上的銀針。

第一針刺入,一股尖銳的刺感從後頸傳來,謝玉升眸光上挑,看向遠處的艙門。

他額發上沾了幾滴水珠,若無其事直著腰。

待第二針刺入,更加劇烈地疼感傳來,謝玉升呼吸微亂,修長的手搭上了浴桶的邊沿,眼睫顫得厲害。

屋裏蠟燭一寸寸短了下去,空氣壓抑,水汽燥熱,讓人倍感窒息。

浴桶中水面波動,倒映出男子一段頸瘦的頸,他肌膚上沾著晶瑩的水珠,也不知是還是汗珠還是水汽,一同滑下消失在浴水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清澈的浴水已逐漸變成了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