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南墻

馬車連夜往長安馳去。

秦瑤醉了酒,眼皮子沉沉,與謝玉升吻完後,很快昏睡過去。

夜裏車輪聲轆轆,草木揚塵,伴隨著星光夜色。

秦瑤醒來時,腦子裏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只記得昨晚喝了米酒,之後整個人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好像從集市上回來後,還抱著謝玉升說了許多話。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內沒有看到謝玉升的身影。

秦瑤猜測謝玉升怕是下車有事去了,手挑開簾子,見車停在一處山坡上,外面天光細弱,雲霧低垂,頗有幾分山雨欲來的趨勢。

侍衛的聲音在簾子外響起:“陛下,這是北邊送來的密函。”

秦瑤素手接過信件,道:“眼下陛下不在,等會他回來,我會把信轉交給他。”

侍衛手搭在劍上,行禮離去。

馬車內,秦瑤頭靠在床邊,聽得山嵐間鳥鳴聲翠,她有些無聊,目光移到小幾上的幾張信封上。

密函用火漆密封,上面筆走龍蛇用金筆寫了幾個大字,因為筆法潦草,看不清楚寫的什麽。

秦瑤將密函拿起,翻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又將它擱回了桌案上。

接著,她半傾身,打開小幾下的開關,一滯抽屜便伸了出來,裏面另外放著十幾張拆開的信件。

回京的路上,秦瑤大多數時候都是和謝玉升坐在一輛馬車,他日日處理政務時,也沒避著她,秦瑤理所當然地以為這些密函對她來說也是可以看的。

百無聊賴之中,秦瑤拿起一張信。

上面的話讀起來有些困難,明明每一個字秦瑤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看不太懂了。

秦瑤猜想這上面的話用了是暗話,防的就是萬一密函落入外人手中,也不會被輕易地識破。

若是只有一封信在,秦瑤或許還破解不了上面的暗話,但這麽多信擺在面前,對照起來,還是可以堪破的。

在秦瑤很小時候,阿耶就告訴過她,軍中人通信就是用的這種特殊的加密方法,也教過她怎麽堪破密信。

她垂下臉,將信件一認真地張張比對起來。

謝玉升下車了一趟,回來時,見簾子被風吹起,輕紗飛揚,露出裏面女子姣好的側顏,美人如花隔雲霧。

他往馬車走去,看到秦瑤在翻看他那些信件,並沒有太在意,繼續與身側人交談。

然而談著談著,謝玉升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目光銳利地一縮,朝秦瑤投去。

秦瑤跪坐在小幾前,眉心蹙起,飛快地翻看一張張信,臉色在短短的一刻間變化了好幾次,從慌張到震驚再到空洞,握著信件的手都在顫抖。

這一幕清楚無比地落入謝玉升眼中,他意識到什麽,大步跨上馬車。

一入內,秦瑤擡起臉,看到他,手掌一抖,握著的所有信件悉數灑在地上。

她滿臉不敢置信,欲起身,身子一晃,如同頭暈,不帶動桌上的瓷盞摔落,擲地有聲。

謝玉升幾步上前,攙扶住秦瑤的胳臂。

秦瑤轉過目來看他,聲音裏摻雜著顫抖:“你在調查我阿耶還有我阿兄?”

秦瑤又翻看幾張信,這一次是真的確信自己看到了什麽,視線因淚珠變得模糊,“我阿耶和阿兄怎麽可能幹出叛國的事?這信上所說的證據,都是假的,肯定是汙蔑。”

秦瑤眼眶發紅,問:“這是真的嗎?”

謝玉升面容冷白,眉目間的線條有一線緊繃的冷峻。

秦瑤盯著他那雙弧度極好看的唇,看他久久地沉默之後,終於緩緩,吐出了三個字。

“是真的。”

他眼底的目光平靜,如秋水一般了無波瀾,秦瑤卻感覺那目光化成了利箭,在這一刻,刺穿了她的心房。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弄不清楚怎麽一回事。

通敵叛國這樣一個罪名太大了,明明今日之前,一切都沒有表現出異樣。

秦瑤覺得謝玉升一定是誤會了什麽,和他解釋道:“你聽我說,我阿耶不可能叛國的,他年歲長了,之前給我送來信的,你也看到了,說他中了風後,身子大不如前,這種情況,怎麽能帶兵打仗?”

“還有、還有......”

秦瑤焦急地思索,紅唇緊抿了一下,“我阿兄更不可能了,當初我阿兄與丹城郡主情投意合,二人快要定下婚約,可是郡主被送去了突厥和親,你知道我阿兄有多恨突厥人的,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與突厥人的勾結。”

秦瑤眼裏織起霧氣,插在鬢發間的海棠花猶未落下,美目流轉中淚水滑落,熠熠華光,如海棠泣露。

謝玉升靜靜地聽她說完,手觸上她的臉頰,柔聲輕問:“在朔州城,崔郡守的書房裏,那柄寶劍你看到了嗎?”

秦瑤本以為謝玉升相信他了,可在這話出來後,心臟驟然一跌。

一句呢喃從她口中瀉出來:“那柄寶劍是我阿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