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時余家老太爺和那個年輕人走到了他們倆身邊。

葉應瀾感受到有人在注視她,她側過頭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眼。

雖然葉應瀾不曾見過他,但是她已經猜出來他是誰了。余家長房長孫,余嘉鵬那十歲就被帶到美國的堂兄。

書裏他回到南洋後,就接手了家中的航運事務,為中國購買物資出力,後來滇緬公路缺司機和汽車維修人員,他為招募機工隊伍而奔波,並且他作為領隊帶著他們奔赴雲南。

戰爭結束,他輾轉回到南洋,短短十多年間,不僅重振余家,還一舉成為南洋首富,可惜天妒英才,他四十多歲就一病不起。

在描繪這個人的時候,說他是南洋少女心中的白月光,葉應瀾不知道什麽是白月光,大概就是很英俊很好看的意思。

看到他的真人,長相俊朗是其次,讓人不能忽視的是那種沉靜內斂卻隱隱有光華的模樣,她腦子裏冒出一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葉應瀾被他注視著,她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此刻被一個年輕男子盯著看,而且還是新郎的堂兄,未免太無禮,她低頭不與他對視。

腦子裏卻驅散不了那一雙好似藏著千言萬語的眸子。她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一只修長白凈的手將她手裏紅蓋頭抽走,溫潤醇厚的聲音響起:“我娶你!”

不是?書裏沒有這個情節,而且他在書裏不是終身未娶嗎?

明明他說的這三個字無比荒謬,她發現自己喉嚨口有什麽哽住了,她不敢開口,她知道自己如果開口,會泣不成聲。為什麽她很難過很難過,卻又有種說不上的欣喜?

她的頭上被重新蓋上了紅蓋頭。

在場的人都以為余家商量下來,讓新郎的堂兄代為拜堂,先圓了這個場面。

葉應瀾被余嘉鴻的一句話沖擊,腦子糊了片刻,此刻她也想明白了,余家不想錯過吉時,想讓余嘉鴻代為拜堂。

她絕不……

沒等她出聲,一個天旋地轉,她居然被他打橫抱起。

這下別說是觀禮的鄉民嘩然,就是余家的賓客都忍不住議論紛紛,固然有新娘落地不踏土的習俗,可余家已經紅毯鋪地進喜堂。即便是窮人家大不了也麻袋鋪地一個接一個轉過去。這種新郎抱著新娘進屋十分罕有。而且這是新郎嗎?這是新郎的堂兄,那大概就是絕無僅有了。所有人納悶,弟媳婦被大伯子抱過了,還能成弟媳婦嗎?

在喧鬧中,一個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裏:“應瀾,是我和你成親。我娶你為妻,一生一世。”

這個聲音讓她即便是腦子清楚了,卻無法掙紮……

余嘉鴻終於抱起了這個曾跟著他在炮火中穿梭的女子,這個風雨裏用繩索拉著拋錨車輛前行的女子,這個在狂轟濫炸下開著卡車過油桶紮成的浮橋的女子。

她曾和他保持距離,不越雷池半步,也在掙紮過後,知道他任務艱險,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我等你歸來,我們一起回家。”

只是他歸來了,她卻死在炮火中,滾入滔滔怒江中。

在她死後的一年裏,他一次次地穿過她走過的那條路,直到一九四二年,緬甸仰光淪陷,在日軍瘋狂的轟炸下,那時他甚至希望自己被炸死了也好,至少屍骸能與她沉在一起。

後來惠通橋被炸,他輾轉逃亡,戰後回到南洋,家中早已是千瘡百孔,濟濟一堂的家人,大多成了祠堂裏的牌位,唯有稀稀拉拉的婦孺。

十多年白日裏他忙於生意,夜裏回想當年的點點滴滴。

那段日子他們時常食不果腹,她得了個芋頭都要藏一半給他,等他拿到,發現芋頭餿了。

他常想,她在怒江裏那麽多年有多冷,多寂寞?臨死前他跟弟弟說出了遺願,等國門開了,將他的骨灰帶回國撒進怒江,他要得不多,能陪著她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憐?他睜開眼居然回到了她和余嘉鵬成親的那一天。

他瘋狂趕回家,就為了把她搶過來。

*

在滿堂嘩然中,余家老太爺指揮,余家大爺和大太太把余家二爺和二太太給替下。

賓客確認了,這是換新郎了!余家讓長房長子娶葉家大小姐。

眼見著兩人要拜堂,余嘉鵬從外面沖進來。

現在喜堂有兩個新郎,一個新娘。

鼓樂聲,瞬間停了下來,只余下房梁上燕子還在嘰嘰喳喳。

余嘉鵬見伯父伯母坐在了正位,兩年未見的堂兄和新娘並排而立,他詫異地看著祖父:“阿公?”

余老太爺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板著一張臉:“去把衣衫換了,參加你哥的婚禮。”

余嘉鵬不可置信:“阿公,今天是我成婚。”

余嘉鴻掃了他一眼:“你知道今天成婚?”

“當然是我成婚。”余嘉鵬口氣急切起來。